第九回
  驗屍場又遇奇案 拷賊徒巧得真情

  且說彭公帶同刑仵人等,出三河縣城,人馬轎夫直奔夏店而來。到了屍場,地方、保甲人等前來迎接老爺。轎夫打杵,彭公下轎一看:早有人把屍棚搭好,當中擺的是公案桌兒,上邊有文房四寶。看罷,進了屍棚落座,吩咐人去把那被傷身死之人驗明,稟我知道。刑房書班杜光,帶同仵作劉榮,先把屍身驗明,然後跪在公案前說:「請老爺過目,被害人週身傷四十四處,致命七處。」彭公一聽,心內不悅,暗想昨天本縣目睹,看見曹二拳回氣斷,打死趕腳之人,為何又有傷痕四十餘處?即站起身來,到了屍身前一著,見遍身血跡,難辨面目,復又返身落座,說:「曹二,你到底為何把他打死的?」曹二說:「小人是為僱驢,與他口角相爭,一拳把他打死。要說四十多處傷痕,這話就不對了。」彭公說:「曹二,你過去看看再說。」有人帶他到了死屍旁一看,曹二心中一愣,細看那死屍,是十八九歲的一個後生,面目倒也白淨,被血所污,也看不出五官來,身穿藍綢子褂褲,上面盡是血,渾身傷痕不少。看罷回來,跪在彭公座前說:「大老爺,小人冤枉了!昨日我打死的是四十多歲的男子,身穿破衣;今日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孩童,週身傷痕甚多,不知被何人打死?」彭公一聞此言,心中一想,
  說:「我昨天也是目瞧眼見的事,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為何今日不是的了?其中定有緣故。」想罷,又到那死屍旁邊,仔細一看,並不是昨天被打之人,其中必有別情。看罷歸座說:「把本地官人帶過來!」旁邊人答應,帶上-人跪倒,口稱:「老爺,杜亮叩頭。」彭公說:「你是此地的地方?」杜亮說:「小人充當此地的地方。」彭公說:「我且問你,昨天曹二打死驢夫,是你看屍?」杜亮說:「不是。」彭公說:「不是你是誰?」
  杜亮說:「只因小人解送兇手報案,此處留下小人的伙計魏保英看屍。」
  彭公吩咐:「帶魏保英上來,我問他就是了。」杜亮答應,就站起身來叫魏保英。少時有人答應,進了席棚,來到公案之前,跪下叩頭。彭公往下一看,說:「你抬起頭來。」魏保英一抬頭,彭公看他年有二十八九歲,面皮微青,並無一點血色,黃眉毛三角眼,一臉的橫肉,高鼻薄片嘴,身穿毛藍布半截褂、紫花布襪子、青布鞋,跪倒口稱:「老爺在上,小人魏保英叩頭。」彭公說:「魏保英,你今年多大歲數,當差幾年?」魏保英說:「小人二十九歲,自幼在公門當差。我父親外號叫魏不活,也在此處當過保甲,已然死了。我跟著杜頭兒當此差使。」
  彭公說:「你一人看守,可還有別人?」魏保英說:「就是小人自己,並無別人。」彭公說:「既無別人,我且問你,夜內屍身為何改換?」魏保英說:「小人看守,並未睡覺,焉有改換之理。」彭公微微地一笑,說:「你這該死的奴才,好生大膽,一夜之間,竟會移屍改換,還不從實招來!」魏保英說:「小人並無別的緣故,求老爺恩典吧!」彭公說:「抄手問事,萬不肯應,來人,給我拿下去掌嘴!」皂役人等拉下,打了四十嘴巴,又打了四十大板。魏保英說:「老爺就是打死小的,也沒有口供,求老爺恩典吧!」彭公說:「我已知道你這廝不是好人,要不實
  說,我把你活活打死!來人,再給我打。」差役人等又拉下打了一頓,魏保英受刑不過,說:「求老爺不必多問,我招就是了。」彭公吩咐:「把他給我帶上來!」那魏保英叩頭說:「老爺容稟,只因昨日奉我們頭目差使,著我看死屍。我吃了晚飯,喝了四兩酒,自己在那死屍旁睡去。天有二鼓,一陣涼風透骨,吹得我毛骨悚然。起來一看,滿天星斗,並無月色,又無一個人與我作伴,定一定神,見那死屍一旁,燈籠發昏,我去夾了一夾燭花兒,方才要睡,又起了一陣旋風,刮得甚是可怕,圍著我繞了一回。我再看不見旋風了,因此我才把臉一蒙,睡至天色大亮。我這裡又叫了幾個伙計搭屍棚,伺候老爺驗屍。此話是實,並無別的緣故,求老爺詳查,不必責打小的。」彭公聽魏保英伶牙俐齒,如此遮蓋,吩咐:「來人!」兩邊三班人役一聲答應。彭公喝道:「把那魏保英給我活活的打死就是!」那皂隸答應,把魏保英拉下去,拉倒在地,舉起板子往下就打,打了有二十板子,魏保英受刑不過,說:「罷了,我招了吧!
  老爺不必打了,我說就是了。」彭公說:「我把你這刁猾的奴才,既然你說,吩咐人放下他來,你就給我說吧!」那魏保英眼含痛淚,說出這件事來。有分教:說出這事驚天地,追破機關泣鬼神。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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