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回
  嵩陰縣二老鳴冤 青龍山地方告狀

  話說蘇家兄弟二人,奉大人之諭出外私訪,見對面來了三騎馬,是天津衛守備武國興、哼將軍李環、哈將軍李佩。只因前番武國興升了天津衛守備,銀頭皓首勝奎不放心,說他年輕,臨接家眷之時,勝玉環剛從元豹山回來,叫李環、李佩保護前去。武國興知道他二人老成經事,到天津接了任,所有事情都是商量辦理。今見大人調他的文書,先把家眷打發人送到黃羊山勝家寨,他三個人便直奔西大道,追趕欽差而來。
  這天來到嵩陰縣,天有已正。正好在大人公館門外,見到蘇永福、蘇永祿二人,連忙下馬,過來給蘇太爺、蘇二爺行禮。
  蘇永福連忙答禮相還,二人帶著武國興來到裡面參見。彭大人說:「武杰,你這幾年的名聲很好,只因本閣奉旨查辦西夏,我想你們來跟我當差很好,這次我必要保你們升官。」武杰說:「多謝大人栽培。」彭大人說:「我昨天到嵩陰縣,有何天賜、李泰來前來喊冤,說丟了兒子媳婦兩個,今天伏牛山有了何芳的死屍,卻不見李氏下落。又有一個老道被殺,這乃是一件無頭案,你等下去改扮行裝,出去訪拿兇手。」武國興答應下來,換上便衣,帶著李環、李佩出了公館。
  蘇永福二人也隨即出來,到了嵩陰縣北門外,見路東有一
  座酒館,蘇二爺跟蘇大爺說:「要訪查此事,總是要在茶館酒店,聽些個閒話,喝酒是個由子。」二人掀簾進去,到了後堂,找張桌子坐下。堂倌過來,大爺要了兩壺酒,兩樣菜。剛要喝時,有一人嚷著進來,說:「你們酒館有人嗎,看著點馬,丟了你們要賠!」蘇永福一瞧這人,頭戴新緯帽,高提梁翡翠翎管,六品頂戴,身穿灰色葛布袍,足下青緞靴子,腰繫涼帶,袍鬆帶緊,面皮微黑,短眉毛,圓眼睛,蒜頭鼻子雷公嘴,正是狼山千總紀逢春。蘇永祿連忙說:「紀老爺這裡吃酒。」紀逢春說:「蘇大哥、蘇二哥,你哥倆好呀?」蘇永祿說:「來吧,你這三年,狼山千總做足了吧。」紀逢春說:「不好,瞎混了三年,很不得意。」吃完飯,紀逢春給了飯錢,出酒館解開了拴著的那匹黃馬。三個人回歸公館,面見大人,回說在外面訪拿,還沒有查出什麼結果。
  不多時,武國興也回來了,眾人在大人台前回話。外面聽差人又來回稟說:「有西安府來的軍犯石鑄,在公館門外下車,前來給大人請安。」彭公吩咐把他叫進來。聽差之人把石鑄叫進來,至大人台前行禮,說:「大人在上,軍犯叩頭。」彭公說:「石鑄,你有一身本領,為何埋沒?本閣知道你是個義士,我今奉旨查辦西夏,前往賀蘭山,調你來隨我辦差,如有功便保你升官。」石鑄說:「大人恩施格外,軍犯敢不效死。」彭公說:「你吃完了飯,到外面去查訪青龍山的命案,有一道人被殺,不知是哪裡的人,又無苦主。何天賜、李泰來二人喊告,何芳同妻子李氏回娘家不見了,現時青龍山有何芳的死屍,卻不見李氏下落,你到外面訪查訪查。」石鑄說:「回稟大人,我由西安府來,先到了家裡,就聽說村外出了無頭案,待軍犯細細打聽,回來稟知大人。」
  石鑄吃完飯,出了公館,到那裡一瞧死屍,原來老道不是
  外人,卻是石鑄的朋友、三清觀的劉道元。石鑄一瞧就明白了,來到三杰村家中,石大奶奶說:「你怎麼又回來了?」石鑄說:「我已見過大人,因為伏牛山、青龍山這案子,大人叫我出來私訪,哪知就是我的朋友叫人給殺了。」劉氏說:「你在西安這二年,交了些朋友,有跟你有仇的沒有?」石鑄說:「很有幾個知己朋友,跟我有仇的是焦家三鬼。」正說到這裡,聽外頭咕咚一響,石鑄出來一瞧,見沒有什麼動作,又到了屋中,說:「我跟大人當差,就有高升日子了,你在家好好度日。」
  劉氏娘子說:「也不用你囑咐。」石鑄出來一瞧,天已到掌燈時候,這裡離嵩陰縣還有二十里地,想著辦案要緊,連忙回到公館,叫武國興、紀逢春跟著他,直奔伏牛山三清觀前去辦案。
  這三人各帶兵刃,出了公館,石鑄在前頭領路,來到伏牛山三清觀外頭。石鑄說:「你二人在此站站,我先進去瞧探。」
  武國興說:「你我分兩邊進去。」三個人各躥上房去一看,見東廂房老道住的屋子,內有燈光人影。石鑄一翻身,使珍珠倒捲簾下去,在窗外將窗櫺紙舔破,向裡觀看,見屋中是順前簷的炕,炕上有一張八仙桌,擺著幾樣菜,當中向東坐著的是張黑虎。北邊坐著一人,面皮白淨,年有四十以外,頭帶九梁道巾,身穿藍綢短道袍,足下白襪雲鞋;另一個老道也是短道袍,白淨面皮,正同張黑虎在喝酒,石鑄一看並不認識。這個時候,武國興也來往屋中一瞧,便拉石鑄到那邊沒人之處,說:「石鑄兄,當中坐的那個吾不認識,那兩個老道,乃是當初桑氏九花娘的兩個哥哥,叫桑仲、桑義。」石鑄一聽說:「原來是這兩個老道,也是逃走漏網之賊。當中就是那到公館行刺的張黑虎,身背九條命案。」石鑄說罷,叫武杰、紀逢春擺兵刃一旁等侯。裡面三個賊人正在說話。石鑄來到門首,一聲喊嚷,說:「桑仲、桑義、張黑虎,你三個賊人還不出來受死。」
  原來張黑虎從衛輝府逃出,來到此處,遇見桑仲、桑義,便問:「你二人在哪裡住著?」桑仲說:「我們哥倆自遭官司之後,鬧得家破人亡。三清觀有個老道友劉道元,我三人就在他這裡存身,夜裡出去做點買賣,遇有過往的孤行客便把他截住,得點財帛,在這廟裡吃喝,你要沒地方去,就在這裡一同住吧。」張黑虎說:「甚好!」同著二桑來到三清觀,終日同吃同喝。劉道元是個老實人,也不問他們做什麼,只見他們時常夜裡出去,背回一個包袱來。這天劉道元說:「你們三位是綠林的英雄,我這裡住不成,請搬家吧,要叫官人知道,連我也一齊抓走。」桑仲說:「不要緊,你不用管我,這與你無干。」
  劉道元說:「我不能不管,廟是我的。」
  桑仲兄弟也不理會他,這天同著張黑虎下山,瞧見一個婦人,騎著驢,有二十多歲,頭上黑真真的頭髮,白白的臉,蛾眉皓齒,杏眼桃腮,雖然是鄉間婦女,長得十分美貌。張黑虎一見,惡念頓起,他過去一伸手便把驢嚼環揪住。後面跟著一男子,正是何天賜之子何芳,同妻李氏回娘家,一見張黑虎揪驢,伺芳就問:「這是哪來的野男子?敢這樣無禮。」張黑虎把眼一瞪,說:「你老子瞪跟就要殺人,我看這婦人有幾分姿色,我要把她帶走。」何芳一聽此言,火往上衝,趕過去要打張黑虎,卻被張黑虎掄刀砍死道旁,把這婦人嚇得癡了。桑仲、桑義過來,三個人趕驢來到三清觀,張黑虎把這婦人攙下來,將驢打了兩刀背,這驢就跑下山去了。三個人拉著這婦女進了廟內,在屋中將婦女倒捆二臂,這婦人連哭帶罵。劉道元說:「這可不像話,趁早將婦女放下,萬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到嵩陰縣把你們告下來。」桑仲、桑義一想這事不好,要留著他,只怕他壞事,舉手一刀就把老道砍死。他二人將死屍搭在大道上,又回來把血跡收拾乾淨,一聽那婦人還在哭罵。桑仲說:
  「這可不成,我有個主意,把她捆了擱在南屋裡餓著她,她依從咱們這回事,再把她放開,給她飯吃。」
  今天這三人正在屋中喝酒,桑仲說:「你我三個人在此住不長了,現在咱們做的這兩條命案,有人在欽差那裡喊了冤,彭大人正住在嵩陰縣,定派人出來訪拿咱們。」正說到這裡,外頭官兵已把廟圍住,只聽得院中一聲喊,說:「桑仲、桑義、張黑虎還不出來受死。」三個人把燈一吹,各拉兵刃。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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