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皮奉山支賀分 孫孝姑嫁窮神

  詩曰:
  漫言酒色頗難行,遠是冷鋪過太平。
  白酒以能迷本性,訛到黃金動心情。
  話說皮五癩子訛了眾人,吃酒,吵得鄰居一夜不安。
  再言眾人天明約齊了,就奔張媽媽家來,說:「我的房子不租了,要悔交了。」正在塊告訴老太,不防皮五爺已到了張家。這裡眾人朝外一望,張老太問五爺:「鄰居待你可好?」「待我好!說:『老五,我們代你餪房,又要餪居,打酒貢菜,各樣應酬。』」張媽媽說:「你就唱了一夜?」眾人聽了,就喊了一聲:「老太,皮五癩子把我家東西打得乾乾淨淨,我真真要悔交了!我房子不租了,你另尋別處吧。」皮五癩子開言:「悔交很好的。你家房子是賣斷了與我的,怎麼今日要悔交?想賴我的房子麼?我同你們到官,與你們評一評理,我在家房子唱曲,你們不許,這不是反了天了麼?」眾人不敢與他爭論,怕他難纏,只得各散。
  再講皮五癲子就叫:「張媽媽,把幾個錢我,好打點燒酒喝,蓋蓋臉,同人支賀分去。」老太無奈,與他二十文,五爺打酒吃去了。上街正走之間,東頭來了一位少年人,一聲喝:「站住!」那人一唬,不知何意,說:「借幾兩銀子我用用,你可曉得我娶妻子麼?」那人說:「你娶妻子不與我相干!」
  彼此二人言三語四,口角起來。五爺不由分說,攔腰一把抓:「我要看看腰裡。」誰知他腰內有一兩六錢三分銀子,被五爺一倒,乾乾淨淨。他又到了三叉路口,看見一位老爹,叫了一聲:「恭喜!」那老爹說:「我同你素不相識!」皮五爺說:「你不知我娶親麼?請你吃喜酒,看新娘,拿棒兒香。」那人說:「我腰內沒曾帶銀子!」適值封門南京王相公開言:「老爹,我代你垫一下罷。」那人點點頭去了。王相公稱了三星與皮五爺,五爺說:「一行無二利!」王相公也是三星。又到了那頭一個鴉子,弄了五星,走到南門訛了一條汗巾,也有手帕、腰巾、衣服等件,他今日到一總弄了十五兩銀子。他有了賭本,一直到了叉雞王二家賭去,一輸輸的乾乾淨淨。皮五爺說:「奶奶,你好壞命!有了你,我天天輸。老實些不要他吧,相應退弔了吧。」不提。
  張媽媽見五爺幾天不去,張媽媽先把二百文轎錢與轎夫,言定轎夫下午時來接。張媽媽各處找尋新郎官,沒處找。到了十八日一找,找到土地廟子裡,看見皮五癩子,奶奶叫他回來,又道:「你見忘了,兩天你就要娶親了,你支的賀分在那塊?」
  五爺說:「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你是女人家,你找著我,外人看見,男女授受不親,外觀不雅!」媽媽劈面一口啐,說:「該死的東西!」拉他就走。到了家中,數說一番。張媽媽又把了幾個錢他,說:「老爹,你去剃剃頭,洗洗澡。」皮五爺剃頭洗澡之後,家來說閒話。又到了一個地方,把分子都找清了,回歸新屋,叫:「倪三,你二十日,我要借你家鍋代我煮飯,弄肉條子豆腐湯。你自己到街上買兩碗飯帶家來吃。我收你一百四十文分子,你家兩個人吃我的,我不兑數。」五爺到了十九日下午時,請了一眾匪友前來恭喜。
  再講張媽媽到了天不亮起來,換了衣服,燒了香,開了大門,兩位轎夫前來說:「吳翰林家老太太三更才轉過靈祭,還有一家出殯,坐在城門口等了好一會,城門才開。」張媽媽同了轎夫奔清風閘孫府門首。
  再講強氏大娘,自那日與張媽媽約定,並未與小繼知曉。
  強氏大娘叫:「小繼,你起來,我同你說話。你快些起來!」
  小繼說:「奶奶,此刻天還未亮,遲一刻起來。」奶奶說:「你起來!」孫小繼無奈,穿了衣服,到了天井,看見天還有月色。奶奶望小繼說:「開大門去!」奶奶乘大爺出去開門,遂隨手將他一推,奶奶上了拴,到裡面去了。又喊了一聲:「奶奶,轉一轉回來!」大爺心內明白了,自然奶奶又看上別人了。小繼歎了一聲說:「自然有人來睡熱被窩了,怕我礙眼!咳,也罷!待我轉一轉去。」
  再講張媽媽已到,叫開門,將轎子歇下,然後見了奶奶。
  奶奶說:「媽媽,叫你一亮就抬人的,此刻太陽到了半天井才來!」媽媽說:「我今日四更天就起來,又等了半天,轎夫他又出恭去了半會子。奶奶,也要等城門開了我們才得進來哩!
  城門不開,我們不能飛進城來!」張媽媽到了姑娘房中,叫了一聲:「恭喜你,姑娘!」姑娘說:「媽媽,你到我房中有何話說?」媽媽說:「姑娘呀,今日是你的吉日!奶奶代你恭喜,揀了一個姑爺,是一個至忠至厚的人,又不會賭錢,又不吃酒,人品又好,家道又好,聲名又好。」姑娘聽見媽媽一番言語,喊了一聲:「媽媽,有你勾串我繼母來賣我麼?」於是,孫姑娘大哭不止。強氏一聽,氣衝牛鬥,即刻就把姑娘在房內帶推帶拉,拉他上轎。吩咐兩位轎夫:「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張媽媽望奶奶說:「奶奶,你可看見姑娘身上穿的白鵝兒似的,奶奶,你有衣裳快些拿出來。」奶奶說:「我是沒有衣裳,你去吧!」媽媽說:「奶奶,你說的沒有衣裳,我去叫皮五癩子來,把姑娘一房一屋都搬了去就是了。」奶奶一想,喊聲:「張媽媽,站著呀!我找了兩件衣服與你。」一件元色衫子,上下有了裂縫;一條元色裙子,連腰都斷了;一雙大紅紗褶褲子,如料絲燈一般滑眼;一雙寶藍緞子鞋,連花都摸的邊也沒有,把這麼四樣的好物事與媽媽。媽媽拿了,到了街上,找不見轎子了,一趕趕半天,看見轎子是被人拉下來了的。見姑娘在轎內喊了一聲:「四方的仁人君子,我是孫大理的女兒孝姑,今朝被繼母勾串張媒婆來賣我,你們前來做一件好事,救救我吧!」隨即有二位上來,把轎夫打了一個嘴巴子:「好你把人抬到那裡去?」
  不言轎夫被打,再言張媽媽遠遠的望見:「轎子歇下做什麼?」只見有兩位說:「這一個老騷拇,我同你到縣裡去稟一稟官,你私賣人口!」張媽媽說:「二位老爹,你曉得姑娘嫁把那一個?你們也該聞這個人大名,就是那皮五癩子今日娶親,你認做何人?」二人聽說,唬得屁滾尿流的去了。於是媽媽叫轎夫抬姑娘到皮府完姻。且聽下回分解。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