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誇海口夜入達摩堂 施絕藝三俠闖五門

 
  上回書正說到:三俠進山,亂石島大寨主三孔獨角蛟馬彪馬雲龍傳令備船隻迎接三俠,在山口之中見面。寒暄幾句,然後三孔獨角蛟馬彪馬雲龍帶著所有的眾家寨主把隊伍調轉,擁三俠同進大寨。一進寨門順著山路往上走,老俠侯振遠一看,山勢十分險惡。不過看於老俠的意思好像是胸有成竹,一點兒不在乎。眾人一直來到修在半山腰兒上的二道寨門,這裡也是重兵把守。
  順著二道寨門再往裡走,直到三道寨門,可就到裡寨了。寨門兩旁邊順著山勢修的寨牆足有一丈七八尺高,這個牆就地取材都是用石頭砌成的,挺好看。
  寨門兩旁邊兒各站著二十名兵丁,弓上弦刀出鞘嚴加防備。大寨主拱手請三俠進了三道寨門,東西兩配房不計其數,正中二十五間大廳。院裡頭栽種著奇花異草,濃郁芬芳。大廳前出一步廊,台階下每邊站著五十名兵丁,各挎一口腰刀,刀嶄腹齊,都是挑選出來的二十歲上下的小伙子。大寨主馬彪一抱拳:「老俠客請吧,哈哈哈!」於老俠點頭:「大寨主頭前帶路。」老三俠隨著馬彪哥兒九個往裡走。大廳內十分寬敞,迎面有二十四扇落地的圍屏,上頭繡著喜鵲登梅,都是南繡平錦的。迎面有個長條的桌子,桌子後頭有一把金交椅,金虎皮蒙著。這個地方沒人坐,連大寨主也不能在這兒座。馬彪馬雲龍一躬到地:「老俠客,既然來到鄙寨,請來上座」西方俠於成於洞海可知道這地方坐不得,你要往這兒一坐,人家說你要謀奪我的山寨,馬上就跟你打起來,輸贏勝負不說,你沒有理。西方俠於成這麼大的年紀哪能上這個當?」哈哈,大寨主!常言說帥不離位,這是閣下的座位,老朽不敢僭越,我們還是便座一談吧。」馬彪馬雲龍心說:於成久經大敵,綠林道的事兒瞞不了他!「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來呀,看座!」馬上有人過來,從上垂首擺上三個茶几三個兀凳兒;下首裡擺上九個茶几九個兀凳兒,一切準備好,獻上茶來,大傢伙兒執手落坐。
  老三俠坐好,人家九家寨主也坐好了。老俠於成一抱拳:「大寨主,這一次您把我弟兄三人叫到貴寨,一定有要事相商。」馬彪看了看於老俠:「老俠客,不瞞你說,這一次把三俠請到鄙寨,確實是有點事。老俠客您是我們二十年前的朋友,也是武林道的老前輩,作為說和人來說,您昨日在戰船上破釜沉舟,苦口婆心地相勸,我弟兄應當聽從,只因我的弟兄們一時糊塗,這樣才招怒了你們兄弟幾位,戰船以上動了手。當時我馬彪也在想,像老俠客們都是威名遠震的前輩,我們怎麼敢得罪呢?為此我先暫時請你們幾位到店中。我們哥兒九個回到山寨以後細細思量,覺得很對不起你們,我們又追查了韓寶、吳志廣、陸寅、陸豐,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兒,更覺得對不起你們。不瞞您說,我們是鐵善寺的門人弟子,也是很講情理的,我們本應當聽從您的良言相勸,把這四個人拱手相讓。」「哈哈,大寨主,這不很好嘛,我們可以作為朋友嘛。」「對!可無奈一節,咱們江湖綠林道上的事兒您還不明白嗎?舌頭底下壓死人哪!我們要把這四個人交給您,知道的是道義相投,我們跟您是朋友;不知道的說我們弟兄九人懼怕三俠,那樣一來,我弟兄在江湖綠林道可就沒法混了!」「嗯!大寨主,你們弟兄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氣,甭說你們弟兄,還有你們弟兄的長輩呢,還有雲南狐兒山鐵善寺呢,衝這也不能讓你們弟兄栽了跟頭。可有一樣,您不給人,這事情完不了;您給人,多少對名譽有損,事情很難兩全。大寨主,您的意思打算怎麼辦呢?」「唉,老俠客,我們有點不盡人情的請求,在我們金銀亂石島的後山,這個地方的地勢很好,我們鐵善寺的各代祖宗集思廣益,一代一代費盡了心血,把各門武術之長完全運用在人或者是飛禽走獸上,修造了一座達摩堂,這裡頭有九九八十一門武術,這些個武術都是各門的精華,也就是讓我們一代一代往下相傳,所有的弟子都從達摩堂裡鍛鍊本領,向各門武術學習。這個達摩堂可厲害,一般的武術家是打不了的。我們願意把這四個人放到達摩堂內,老俠客咱們訂好了日子,如果你們眾位在日限之內,把達摩堂打開了,那時候你們把四個人帶走,任憑他們投案打官司,我弟兄犯窩主之罪,還要在三俠面前請罪。」「噢,哈哈!」老俠於成微然一樂:「那麼要是打不開呢!」「哎!老俠客,要打不開,你們弟兄都是武林道出名的人物,也就沒有臉面再進我的金銀亂石島了,那時候也就得不到他們弟兄四人了。老俠客,您看怎麼樣呀?」
  老俠於成明白,我二十多年前來過這裡,有意參觀參觀達摩堂,人家眾家寨主可沒讓。聽說這達摩堂是仿造古少林寺的一種機器人做的,自行走輪轉弦,底下的弦槽跟蛛網一樣,縱橫經緯,十分清楚,裡頭可厲害呀!老俠於成便問:「大寨主,破達摩堂是怎麼個破法呢?」「老俠客,破,就是憑你們三俠的能為,占敗裡面的飛禽走獸跟這些假人,但是不准給我們毀壞。因為所有的飛禽走獸及這些假人的底下都通著弦呢,你要用刀用劍把這弦給砍斷了,不就給糟踐了嗎?所以要憑您的能為,贏我們的假人,贏我們裡面的飛禽走獸。只要您精通各門武術您就辦得到。」「噢!這麼回事兒。」老俠於成剛要說話,童海川在旁邊搭茬兒了:「大寨主,小可很年輕,按理說這一次來到您的貴寶山,我童林只能聽著,或者是請我兩位兄長說話,不過這裡頭有我童林的干係,我不能不說話。您提的這個達摩堂,在未打以前,您讓我們看呢,還是不讓我們看?」「噢!童俠客,當然,說定了以後我們就同著三俠到達摩堂去看一看。」「要是那樣兒,韓寶、吳志廣、陸寅、陸豐這四個人怎麼往達摩堂裡放呢?」「童俠客,在中央戊己土大廳裡邊兒有個鐵籠子,我們把這四個人綁好了鎖在鐵籠子裡,您到時候破了達摩堂,自能到這鐵籠子切近,便可以打開鐵籠子把他們四個人帶走,這人就算歸您了。」海川點頭:「好吧!大寨主,我們先跟您去看看這達摩堂,然後再定。您看可以嗎?」「當然可以,我弟兄陪著三俠到後山去看一看,順便也把韓寶、吳志廣、陸寅、陸豐押往後山。來人哪!把他們四個叫進來。」時間不大四寇出來,陸寅、陸豐、低著頭不敢說話,但是韓寶、吳志廣趾高氣揚滿不在乎,進來以後一抱拳:「大寨主,你把我們弟兄叫進來有什麼事情嗎?」
  「二位少莊主,我真有點對不起你們二位了,沒有別的,準備跟三位俠客爺打賭,破這座達摩堂,拿你們四位作為誘餌。來人哪,綁起來!」呼啦啦兵丁過來啪啪啪抹肩頭攏二臂,把四小全都給捆了。韓寶、吳志廣氣得一跺腳:「呸!姓馬的,你真是人面獸心,我弟兄千里投朋萬里靠友,來到金銀亂石島,希望你給我們遮風擋雨,沒想到羊入虎口,你拿我們當了一刀菜了!姓馬的,綠林道有你這號的嗎?」「別著急,二位少莊主,你們是八卦山老俠李昆李太極手下的弟男子姪,愛屋及烏,看佛敬僧,我應該高看。但這件事情也是因為你們二位呀,所以,請受點委屈吧。來呀,押走!」韓寶、吳志廣咬牙切齒,也沒辦法。
  這樣,九家寨主陪著三俠,一部分兵丁押著四寇,大傢伙兒由大廳出來往西走,通過一個大花園,走到後寨門。三俠跟著他們從這後寨門出來,再往前走,只見群山環抱之中有塊平坦的地方,達摩堂就在這兒,建造得起碼有十幾丈高。當中是達摩堂的亭子頂,周圍是分水三層滴水簷,朱紅油漆的抱柱,周圍還有仿漢白玉欄杆,八面有台階,台階分九層,從整個形式來說是坐北面南向的。在達摩堂房脊上還有一桿大旗桿,上面懸掛著杏黃緞子做的旗面,紅走穗兒、紅飄帶、紅火燄兒上頭有黑字。在這達摩堂周圍還有抱柱和半截的朱紅隔扇窗戶,底下是條兒磚砌出來的坎牆,朱紅的踏板迎著台階,當中有扇朱紅大門,只見青銅兩獸面,泊口含金環。在門上頭有一塊立額,紅匾青字,上頭寫著兩字:「丙丁」,意思是「南方丙丁火」。在這正門的裡頭,站著一個人,此人藍色絹帕纏頭,一身藍綢子衣服,腰裡煞著一根絨繩兒,腳底下薄底兒的靴子,左腳在前右腳在後,但是紙殼的腦袋,玻璃泡兒的眼珠兒。達摩堂很有講究,三層的滴水簷兒,是指天地人三才,分五面叫五行。周圍八個門兒,暗合著八卦之意,九層台階視為九宮。裡頭完全都是相生相剋能轉能動的假人獸,便形成了八十一門武術。迎門站的這人,就是一門武術。它是按二十八星宿當值排列的,今天是火星當值,所以它進的是南門--丙丁火。
  大寨主帶著三俠往裡走,只不過就是看個大概。這都是假人,已經上了弦了,那為什麼人從旁邊過它不動呢?沒掛總弦。掛上總弦,你夠得著它,它就能打在你的身上。這些假人身上在致命的地方都有一盤弦,一個銅帽,只要你手點上了,「啪嚓」一下,這銅帽就動,裡頭弦就散了,跟鐘錶發條似的,這假人就不會動了。
  大家進了二道門,兩旁各有一個角門,都關著。二道門是藍門,門開著呢。上頭一塊立額,藍匾金字,寫著兩字:「甲乙」,暗含「東方甲乙木」之意。木能生火,按五行相生,這第二道門就生著頭一道門。這門的正中有一隻大仙鶴,造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樣,很好看。但此鶴的作用卻在表達一種武術,它暗含著達摩老祖八式掌中「鶴立沙灘步宜穩,指掌八面任屈伸」的招數。
  再往裡走,可就進了三道門。這三道門亦有兩扇角門,關得很嚴。黑漆大門上頭也有一塊立額,黑底兒白字寫得是「壬癸」,意思的是「壬癸水」,水能生木,那麼這個門就生著第二道門。大傢伙兒這麼一瞧,這三道門裡立著個大人熊,一人多高。熊也在武術之內,熊有拔山之力,「靠山背」這手功夫就來自熊的身上,當年軒轅皇帝把熊也吸收在武術之中。三俠看了看可就到了四道門了,這第四道門是白門,兩邊的角門也關著,當中的大門是開著的。一塊白匾金字,寫的是「庚辛」,這就是「西方庚辛金。」金生麗水,所以它生著第三道門。老三俠往裡邊一看,在這門裡頭臥著一隻斑斕猛虎,喝!跟真的一個樣啊!虎有三絕藝,「掃堂腿」就是從虎身上來的,軒轅皇帝也把虎吸收在武術之內。
  三俠跟著他們進第四道門後,前邊可就是第五道門了。五道門兩邊也有角門,關得很嚴。五道門是黃門,門上頭也有一塊立額,立額上是黃底兒的紅字,寫著「戊己」兩個字,這就是「中央戊己土」,快到達摩堂的正中了。
  土能生金,這第五道門又生著第四道門。海川這些人往裡仔細看,裡頭沒有別的,當中迎門有一個達摩老祖的神像,看著十分莊嚴肅穆。高大的法身,穿著青僧袍,五領四帶,大領闊袖,外罩棋子兒布的大背心,腰裡煞著駱駝毛的毛繩兒,足有核桃粗細,腳底下是白襪子開口的黃僧鞋。往臉上看,面似烏金,一部黑鬍子,兩道九旋眉直插入鬢,不過,這雙眼睛也是琉璃珠兒的,環眼鋥亮,大耳朝懷,合掌向心。旁邊有個架子,上頭插著一條九耳八環禪杖,是純鋼打造,鋥光瓦亮。在達摩神像的身背後,有一間屋子這麼大的一個鐵籠子,七八尺見方,四面有老頇的鐵立柱,跟鳥籠子一樣,當中有個門。兵丁拿鑰匙開了鐵門,把韓寶等四個寇賊推推搡搡都搡到裡邊去,把鐵門「咣啷」一關,嘎叭鎖上了。旁邊立柱上有個鉤兒,把這鑰匙就掛在這鐵鉤上。為什麼這個籠子像個鳥籠子呢?因為這籠子的正上頂有這麼一個火圓盤,亮銀的,起碼得有四五尺見圓。圓盤底下弔著一個大燈,裡頭完全都是油,周圍都有稔兒,如果晚上點著,火苗兒一起,亮銀罩再這麼一反光,整個兒的達摩堂內都看得很清楚。嚯!這氣勢兒是不小啊!馬彪一笑:「童俠客,把他們四個人就鎖在這兒,只要你們弟兄三個有本領打開我這五道門,那時候這四個人任憑三俠帶走,我弟兄不但不管,而且還要束手到案打官司,不知您三俠意下如何?」海川聽完點頭道:「情況不就這樣了嗎?」「對!童俠客。」「有什麼話我們到前廳去談,請!」把四寇可就鎖在鐵籠子裡了。
  大傢伙兒陪著三俠一直來到前廳,重新落坐。大寨主馬彪面有得色:「童俠客,有什麼金言賜教,講在當面吧。」童林可不讓西方老俠跟哥哥侯振遠說話了,便問:「大寨主,我們弟兄三個人完全都看清楚了。請問大寨主,如果我們訂出日期來,到時候來到您貴寶山去破這達摩堂,您派重兵把守,不讓我弟兄三人靠近,到時日期已滿,我弟兄三人打不開達摩堂,怎麼辦呢?」「童俠客,你不要這麼想,只要我們把日期訂好,你們弟兄三個人願意住在我的山中,我給你們三位預備靜室,準備吃喝。你們去的時候,不管是白天是晚上,我都派人把你們送進去。如果出來一個嘍囉兵,伸手這麼一攔,說不讓打,就算我馬彪輸了。童俠客您還不放心嗎?」「噢。那麼請問大寨主,您就給限個日子吧。」「童俠客,這不是你們弟兄三人都在這兒麼,咱們就以百日為限,一百天以內打不開達摩堂,他們四個就算我們的人了,如果您打開達摩堂,獻出四位,我們弟兄打官司,您看好嗎」「哈哈,大寨主,我童林奉旨捕盜才一百天哪!大寨主,一百天我看是多了點,您再往下減一減吧。」老俠於成在旁邊就看了海川一眼,心想:人家說一百天你答應一百天,你有能耐不會馬上打開嘛!何必自己下絆腳索?再說這一百天也不多呀!不過,兄弟怎麼說,我跟著你走,我要一攔你,算我做哥哥的不對。
  侯振遠也是這種心理:得了,你年輕辦得了,你說怎麼乾咱們就怎麼乾了。
  「好!兩個月吧。」「多。」「一個月。」「多。」「二十天。」「多。」
  馬彪倒吸了一口涼氣:「童俠客,十天還多嗎?」「大寨主,多!」「既然如此,童俠客,你自限日期吧,你說什麼時候咱們就什麼時候。」海川一陣狂笑:「哈哈哈,大寨主,小小達摩堂,八十一門武術不用三天五日,咱們二位就訂在一夜之間,從日落西山起到日出扶桑止,破開達摩堂,大寨主你把四寇交與我弟兄,歸案法辦。如果我弟兄三個言而無信,一夜之間破不了達摩堂,我的兩位哥哥,請回自己的家中。童海川抱著腦袋滾回北京城,這場失寶的官司我打了!雲陽市口,項上餐刀,我頂了!四寇任其逍遙法外!」
  喲喝!於老俠險一些蹦起來!大寨主這麼一聽啊,上下打量童林,把左手的大拇指這麼一豎:「哈哈哈,童俠客,這一言出口,駟馬難追呀!」「大寨主,如白染皂,豈能失信?」「好!我再問問童俠客,敢不敢跟馬某當面擊掌?」「有何不敢呢?」「好吧。」兩個人遙擊三掌。「好吧!大寨主,你也很忙,我弟兄就此告辭。」「童俠客等一等,迎你三俠進山,送你三俠出寨。嘍囉兵,擺隊送三俠!」命令傳下了,二百名兵丁收拾好了,鏘鋃鋃鋃鋃鋃,鳴鑼齊隊,恭送三俠離開大寨。眾人來到江邊兒上,三俠上了船一抱拳:「眾家寨主請回吧。」三俠這只小船蕩槳搖櫓,唰啦啦啦,橫穿沅江,直奔南岸。李英、孫亮、於秀也在後頭跟著,一聲不言語。
  等到了岸邊,他們爺兒六個棄舟登岸,大傢伙兒「騰騰騰」往前走,趕奔興隆店。海川走得最快,老俠於成在後頭跟著,邊走邊道:「嘿嘿!兄弟,要說你年輕有為,心直口快,哥哥我還是真贊成。可你說一夜之間就要破這達摩堂九九八十一門武術,這裡頭的飛禽走獸、草蟲動物可全都在武術以內呀!兄弟你難道對各門武術都知道其中的奧妙嗎?你就敢訂在一夜之間?哥哥我今年一百零一了,說真的我可不敢哪!」老俠侯振遠也點頭微笑道:「哥哥,您說得對呀。海川,咱們哥兒三都懂嗎?」「兩位老哥哥,咱們是弟兄三個,論年齡、論處江湖的時間,你們老哥兒倆都是前輩,但有這麼句話:沒有金剛鑽兒,不敢攬瓷器活呀!想當初,小弟我在江西臥虎山金頂玉皇觀跟二位老恩師練藝的時候,老恩師晝夜傳授我十五年的苦功,最後給了我三本拳經秘訣,那裡頭也有禽獸昆蟲。那個時候小弟我還不太明白,可是這一次我看到了這些個東西,想起我細問老師的經過,我師父跟我提了,當然你們哥兒倆也是懂這個的。古時候軒轅皇帝指猿猴而留技藝,什麼虎有三絕、猴有三躲六閃之功、貓躥狗閃、兔滾鷹翻……人呢?察天地之氣候,仿萬物之靈動,遠取諸於物,近取諸於身,動轉挪移之物皆通靈性,皆有護身保命取食的本能。既能護身又能保命還能設法奪取吃的東西,爭取自己活下來而不被自然淘汰,它們都有這麼幾手絕的。人們把這些個東西練到自己的身上,就是武術,這個你們老哥倆比我清楚得多。我聽了教師的話,今天又看到這些東西,我才如夢方醒,恍然大悟。唉!哥哥,我這是班門弄斧啊。」「不,兄弟,罷了!看起來你是遇到了名師,博學多識啊,賢弟既胸有成竹,我和於老哥哥也就放心了。」
  弟兄們說著話就進了龍潭鎮的北口,來到興隆店進店門往裡走,一直來到跨院上房。這個時候,王爺正在屋子裡頭著急呢。二爺侯杰跟幾個孩子們都不放心,正要派人打探打探,沒想到一挑簾子老爺兒六個從外邊進來了。
  給王爺行完禮之後,王爺著急的問:「二位老俠客,海川哪,你們哥兒仨這次進山商討事情怎麼樣了?本爵我真著急呀!」「王爺您問海川吧,我們老哥兒倆拙嘴笨舌的也說不清楚。」大傢伙兒坐下以後,海川才把這件事情從頭至尾細說一遍。王爺聽了,倒也沒說別的,只說:「海川哪,凡事還是應當跟兩位哥哥商量商量,這一夜之間,我看是有點緊吧?」海川點了點頭:「緊是緊點兒,大傢伙兒加把勁兒,我看也能成。」「那麼就趕緊吃飯、休息,晚上好有精神去。咱們再商量商量,你們老哥兒仨心裡得有個譜兒,今兒個晚上都誰跟你們進山哪?」老俠侯振遠點了點頭:「王爺您說得還真對,你們大傢伙兒都誰願意去?」旁邊有人答言:「師父,我們哥兒倆侍候著師大爺、師父和師叔一塊兒去吧。」老俠侯振遠一看,是自己的三徒弟,浪裡雲煙一陣風徐源徐子特、四徒弟過度流星賽電光邵甫邵春然。「還有別人去嗎?」老俠侯振遠知道這倆孩子最樸實,不會惹事的。旁邊有人說話:「唔呀,師大爺,我跟我的師哥也願意同著師大爺一塊兒去呀。」老俠一看,壞事包張旺和蠻子孔秀。這倆人成事不足壞事有餘,可有一樣好處,到了必要的時候,他們二人能出個餿主意,憋個壞招兒,總而言之還是有用的人。但老俠仍問:「你們二人武術也不精,能為也不大,幹什麼去呀?」孔秀忙說:「哎,師大爺,我和我的師哥商量好了,一來嘛要見識見識,趁這個機會,想看看達摩堂。再者說嘛,也是幫著師伯們出一出主意什麼的。」「嗯,好吧,你們二人也去。還誰去呀?」旁邊倆人搭茬了:「師大爺,我們哥兒倆也惦著去。」老俠一看,夏九齡和司馬良。「你們倆人小小的年歲也敢上達摩堂?依我說算了吧!」「師大爺,我跟我哥哥商量了半天,我們惦著跟師父、師大爺、師哥們瞧瞧去。因為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將來長大了,也有說的講的。師大爺,我們到那兒聽話、不淘氣,您帶著我們倆去得了。」
  王爺趕緊搭茬兒了:「老俠客,既然兩個孩子有這份兒心願,您就帶了去吧,說真的這一輩子也不見得准碰上這種事兒啊。」「哈哈!王爺,您哪!偏向著他們倆。好吧,你們倆人一會兒也收拾收拾,跟著去吧。」再不讓別人去了,因為還有孫亮、李英跟小蓮花於秀,再加上三俠這就十二個人了。其餘的人陪著二爺侯杰在店裡頭保護王爺。
  大傢伙兒吃完飯,稍事休息,天可就黑了。老俠侯振遠把二爺侯杰叫過來:「老二呀,跟幾個孩子在家裡,你可要好好地保護王爺,我們進山,賊人是知道的,恐怕他們到店裡攪鬧。」「哥哥,您放心吧,我們爺兒幾個一定留神。」小弟兄們各自把兵刃帶好了,隨著三俠從店裡出來,王爺千叮嚀萬囑咐:「海川哪,一定聽哥哥的話,不要自作主張。」海川也連連地答應。
  爺兒幾個直送到店門口,看他們老少十二位英雄順著店門一直往西,又沿十字街往正北,出了龍潭鎮北鎮口。
  大傢伙兒沒走出多遠去,就聽沅江的水聲如牛吼叫。遠遠地望見渡口上有一隻大船,船上有三個馬紮兒,沅江三鼠竇氏兄弟在船上等候,二十名水手相隨。船頭上兩塊夾桿三道鐵箍,一桿大竹竿上頭懸著氣死風的燈籠,上頭顯得出字來:金銀亂石島。跳板已經搭好了,等爺兒十二個到了以後,竇氏三杰,竇志、竇能、竇明,可就全下來了。他們都穿著長大的衣服,也不拿兵刃,恭恭敬敬來到切近,躬身施禮:「哎呀,於老俠客爺,你們老爺兒幾位來了啊,我弟兄三人奉寨主之命準備船隻在此恭候,我們來得不晚吧?」
  於老俠擺手:「不晚,不晚,你們弟兄早來了,我們大傢伙兒謝謝。」「請吧!」眾人全部上了船,竇大爺竇志一擺手,兵丁們解纜繩撤跳板,船篙點岸,「唰啦啦」一支篙橫插大江,一直趕奔金銀亂石島西北方向來了。這裡有個蟹甲的山環兒,一片蘆葦,他們的船可就奔這個地方來了。越走越近,眼看著到了,原來是一片沙灘。沙灘上也有盞氣死風的燈籠,站著四十名兵丁,六寨主金錢水豹陸占鼇在這兒等著呢。等爺兒幾個從船上下來,陸占鼇一躬到地:「陸某在此恭候三位俠客。」「有勞陸寨主。」「請吧。」拿紅燈引著道路,大傢伙兒順著山坡上來了。路確實不太好走,轉到山上頭來到後山,有一隊嘍囉兵在這兒把著。陸占鼇站住了,對於老俠他們說道:「你們幾位請吧,從這山道兒一直轉過去,越過前面山環,就看見燈火了,那就是達摩堂,恕陸占鼇不奉陪了。」「陸寨主請吧。」陸寨主帶著人走了。
  這個時候,正是明月東升,一片黃沙被西北風攪起,沉沙撲面。等大傢伙兒順著道來到達摩堂切近了,嚯!達摩堂周圍燈火通明,遠遠地望去,猶如一座火龍宮。海川別看性子急,現在可也不敢疏忽大意了。說真的,一夜之間破不了,不是童林一個人栽跟頭,還有這百十歲的於老俠和八十多歲的侯老俠哪!一栽就是三位呀。來到正南方,於老俠帶著大傢伙兒一個門一個門整個達摩堂轉了一個圈兒,這才返到南方丙丁火,這裡與白天看的一樣,還是火星當值。往正面一看,老俠於成久經大敵,一回身:「孫班頭,把你的花槍交給我。」金眼鷹孫亮一伸手把自己的紅纓槍就交與了老俠。老俠把槍接過來,對童林說道:「海川哪,你拿這槍點點台所,看看有別的毛病沒有。」侯振遠心說:海川,這個地方你就得學,冒冒失失順著台階「蹬蹬蹬」往上一走,「哧」一下,把你陷下去就危險了!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哇。海川答應:「是。」伸手把包袱先交給了司馬良,然後接過槍來。一磴一磴的拿這紮槍往上點,看看有埋伏沒有。這樣整個兒的九層台階全點到了,沒事。海川站在台階上一招手,爺兒幾個這才上台階,跟海川到了一塊兒。海川把槍交給孫亮,「謝謝您。」「童俠客您太客氣了。」
  海川一瞧,門兒裡這個假人,穿著打扮換了,光頭沒戴帽子,有個假辮子,身上穿著土黃布褲子汗衫兒,左大襟兒白骨頭紐子,粗藍布大褂又肥又大,煞絨繩,搬尖兒灑鞋,白布襪子,跟海川一點不差。海川心裡說:這是寨主拿我童林開玩笑,奚落我呀!海川看了看二位老俠客:「兩位哥哥,你們老哥兒倆看看,這人往這兒一站,是哪一家武術哇?」侯振遠心裡想:好!
  還沒進門呢,你就考上我們哥兒倆了。這個人站的這個架,是往下一銼身,左腳虛著右腳實著,體重後移,雙手一合,三環套月式。「童賢弟,你問我們哥兒倆這家武術,我看這人站的意思好像是劈掛掌,我可不知道說得對不對。腳底下是弦,通在木板下。這個槽兒,正跟這個弦合著。海川、於老哥哥,我說得對嗎?」「哥哥您說得對,一定就是劈掛掌。」「對!」西方俠於爺在旁邊搭茬兒了:「是劈掛掌,但是誰先打這頭一陣呢?」海川回過頭來:「你們大傢伙兒都聽著,這門武術叫劈掛掌,你們誰認為可以試試,誰就可以自報奮勇,頭一個跟這假人比比武。」海川剛說完,旁邊就有人搭茬兒了:「唔呀,師父,弟子不才,我要跟這個假人嘎啦嘎啦試一試。」海川一瞧是孔秀,便道:「孔秀哇,你願意跟這假人動手?」「不錯,弟子願試一試,吾是笨鳥先飛。」海川答應:「好吧,我們盼著你旗開得勝。」「謝謝師父的吉言。」
  孔秀這個人沒能耐,但是他絕頂聰明。那他為什麼還要過來,還要上這個當?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孔秀怎麼想呢?真人嘛我打不過人家,是個練武術的我就贏不了!但你是個假人,我還贏不了你嗎?海川看了看他囑咐道:「孔秀啊,你可要多加小心。」孔秀把自己的長衫往絨繩裡這麼一掖,大褂兒底擺往起這麼一撩,袖面挽了挽,把自己的小辮兒也挽了個鬏兒,然後他到了門坎兒這兒,看了看這木頭人,還是照樣不動。他聰明呀,這木頭人怎麼個厲害呢?我試試。孔秀邁步由打門坎進來了,往前試試探探走了兩步,這個木頭人還不動。「唔呀,這個金銀亂石島的幾個混帳王八羔子,他們這個木頭人嘛是唬人的,不然的話就是年久了,裡邊都長了鏽了。這個木頭人動不了啦,該著我孔秀露臉。」孔秀大大方方往前走,眼看著快到跟前了,左手一晃面門,上右步微然一斜身,右手一攥拳,這手功夫叫「惡狼扒心」,照木頭人的胸膛「唰」一拳就到了。人家製造木頭人兒的這主兒太高了,這是多少代鐵善寺的大師們研究出來的,你各個武術都會也須得精通,難就難在這兒了。人家哪門兒的武術都有好招兒、有絕招,哪能隨便往外傳人呢?
  等孔秀這拳唰的一下快到了,這木頭人上左腳順著弦槽滑步,右手胳膊這麼一掄,劈掛掌這叫「轆轤翻車」,照著孔秀的胳膊上「啪」就一砸,險些把他的右臂給砸折了!跟著這假人右步踏中宮往前滑,右手翻回來,「反臂撩陰」就是一掌。這種東西一劈一掛,非常兇啊!正打在孔秀的小肚子上,可把孔秀給打著了。「唔呀!」順著門裡頭給摔到台階下頭去了,叭!咕嚕咕嚕……,正咕嚕到海川的腳底下。「唔呀,坑了吾子了,害了吾了,敢情這個假人很厲害,把我打了。」當你的腳一離開木板地,也就是沒有力量加在木板上了,這個假人自動的退回原位,還照原樣劈掛掌的「三環套月式」又站好了。
  海川一伸手把孔秀給攙起來了,「唔呀!」疼得孔秀在海川的前頭捂著小肚子直轉悠,他這口氣緩不過來,功夫大了,臉色兒都變了。「唔呀,這一掌啊,險些把我給打死!」侯老俠可問了:「孔秀哇,我問問你,你是個大活人,怎麼叫假人打了?」「我也說不清呀,當我夠著它的時候,它就夠著我了。看來這個東西十分厲害。姪男沒有想到,我的右胳臂險些叫他給砸折了,小肚子一個『撩陰掌』險些把我給打死。師父啊,這個東西可很厲害!」
  海川把臉往下一沉:「可惡,不叫你進去,你非進去不可,到現在知道厲害了吧?」「我曉得了。」「一旁站立。」孔秀跑一邊忍著去了。海川看了看司馬良、夏九齡。說道:「齡兒,你們倆人的武藝很不錯,去吧,到達摩堂跟假人比比吧。」這倆孩子機靈呀,忙說:「師父,我們倆人就到這兒來看看,沒有跟這假人比試的心,師父,我們不去。」海川也不免強,轉身對兩位老俠說道:「兩位老哥哥,迎門這家武術是劈掛掌,這是小弟我的事兒,破頭一個門。二位兄長給兄弟我看著點兒。」長臂崑崙飄髯叟老俠於成哈哈一樂:「海川,你呀,能者多勞吧。」孔秀在旁邊咬著牙還疼著呢,心說:這個老頭子老奸巨滑,是個老狐狸精,他嘴裡淨說好的,可就是不過去動手,還得讓我師父過去。海川一抱拳:「兩位老哥哥,給我看著點兒。」說完了以後,大褂也不撩,袖面也不挽,小辮也不挽鬏兒,往下一矮身,腳尖一點地,一長腰,「噌」一下從台階底下就蹦到門坎兒裡,跟著海川一滑步,「唰」的一下,可就移上部位了。腳一蹬上,底下的千斤砣走線錘一動,弦「唰」一響,這假人向右一斜身,輪起右臂來向童林的面門「唰」的一下砸來了。
  海川明白,這裡頭都是招套招、式套式、如果你看這右臂一個翻車打來了,你要往旁邊一滑步,他的左手照樣兒「撩陰掌」打你。海川並不躲閃,左腳蹬住了部位,這假人左臂「唰」的往海川的面門砸下來了,海川就用右手迎著它的右胳膊外皮這麼一穿,你往下砸,我往上支,跟著右手腕「叭」一叼它,叼住這假人的假二棒子,往回裡順手牽羊這麼一拉,伸左手平推,這手功夫在他的掌法裡頭叫「麒麟吐書」。只見海川的左手掌對準假人的胃脘一擊,掌掛一團風,「嘭!」一聲就打上了。再看這銅帽兒一動,裡頭這盤弦嘩啦啦就散了。假人就勢往後一仰身,「撲通」躺下了。它腳後跟有個窟窿,有一撮子弦,其中粗弦就由上百根細弦擰著成的。喝!這個東西真不簡單。
  海川就勢這麼一撤步,掉過臉來往裡走。
  海川站在門裡頭,看了看別處沒什麼了,手一招:「兩位哥哥跟大傢伙兒請進來吧。」這些人隨著二老俠上台階,可就進了頭道門。現在,跟白天來可不一樣了,因為這第二道門一邊有一個角門,從正南方說叫東西角門。
  這兩個角門白天來的時候是關著的,這會兒完全都開了。在東角門裡有一個人,這個人短衣襟小打扮,絹帕纏頭,弓蹬步的架式,左腳虛著,在前邊這麼一繃,右腳實著,腿往下矬一點兒,這麼一弓,右手攥著一口壓把厚背雁翎刀,刀刃衝外,刀尖衝下,反著左手的腕子,手心這方面是衝著外,手背衝著裡,倒提著這口刀。左手是掌,一搭右手的手腕,就這麼一個姿式,也不是夜戰八方藏刀式,也不是捋背塌腰,也不是金刀切葉,就是倒提刀這麼一個站式。老俠侯振遠看完了,當然知道這門武術是什麼門戶的,可是他不言語。大傢伙兒再看這西角門裡,也站著一個人,這個人穿著一身藍,短衣襟小打扮,絹帕纏頭,站在那兒左腳微然往前一點兒叫丁字步,掌裡合著一條蠟桿槍,既不往後坐也不往前傾,一尺多長的槍頭子,鴨子嘴式,犀牛尾的紅纓,鋥明瓦亮。海川看完後問:「老哥哥,您看這是哪一門兒的槍?」
  老俠侯振遠真不樂意,心想:弟兄呀,你怎麼老問呢?我跟於老哥哥都是人間的俠客,一名二聲,武藝當然精通啦!話雖如此,可武術這個東西還是要練到老,學到老,只有蓋棺才能定論,我們要說不上來,不就栽給你了嗎?
  不用說馬彪拿這達摩堂考我們哥兒倆,你就把我們哥兒倆給考了!可是侯振遠又怎麼能直呼直令他說自己的兄弟呢?便道:「嘿嘿,賢弟呀,這個槍的名目我倒是聽前輩們提過,在於老哥哥面前我妄談兩句。這門武藝出在南宋年間,有一位大官長、大元帥,這個人就是開府儀同三司、武昌開國公兵馬大元帥、姓岳名飛字鵬舉。岳飛岳老元帥幼年之間拜陝西周侗為師,受周老先生的真傳實授,周老先生他就受達摩尊者的親傳呀。他的槍法純粹是運用氣功,不然的話,怎麼能夠在牛頭山戰敗金兀術百萬雄兵、千員戰將哪?這套槍法叫八卦綿絲槍,俗名又叫梨花槍。可就不知道對不對,愚兄妄談哪,哈哈哈。」邊笑邊看著海川。海川明白了,老哥哥的話裡多少帶著點鋒芒了,知道是自己把話說失口了,不由得臉一紅說道:「啊,哥哥,您既然說這趟槍是八卦綿絲槍,那麼就一定是八卦綿絲槍了,可不知道誰破這門槍法呢?」
  老俠於成從旁邊捶著後腰過來了:「唉,這兩天哪有點兒招風,腰還疼上來了。嘿嘿!可是既然到這兒了,也不能說了不算。這回你們哥兒倆給我看著點兒,我來對付對付這八卦綿絲槍。不過咱們可把話說在頭裡,我要把這槍對付了,東角門兒這刀我可就不管了。」侯振遠點頭:「老哥哥,好吧。不過您先等一等。」「嗯,怎麼著?咱們不就這一晚上的工夫嗎?」「不,您看,後面有很多使槍的,像騰身步月李士鈞,還有金眼鷹孫亮,也請他們試試,讓到是禮。您說對不對?」「對。」其實呀,您看人家李英是家傳的三十六把子絕命神槍,那是沒錯的,人家不外傳,可以說天下無敵。老俠侯振遠剛才那麼一論槍,別人不說,李英這個年輕人就有點不服氣。他心說:要說使槍,那還得讓我們爺們兒過去,侯老俠為什麼把這假人的槍說得這麼厲害呀?要不我自己試試。這個時候海川有點看出來了,李英邁步往前來,他一抱拳:「童俠客爺、於老俠客、侯老俠客,在下我聽侯老俠客爺這麼一論槍,我想起來了,先父當年傳給我李英三十六把子絕命槍時就跟我提過,咱們家的槍法可以說是武林絕藝,天下無二,儘管這麼說,沒有碰上過真正的對手,也搭著我李英出世很晚。這麼辦吧,今天我對付對付這條槍,老俠客爺,晚生搶先一步,如果晚生我把它戰勝了,您老人家就能省些力氣。如果對付不了,再請老人家您來。」「哈哈,李士鈞,你是看我年歲大呀。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們大傢伙兒就看看你這三十六把絕命槍。你是神槍向西來李躍李光輝親傳的功夫,我們大傢伙兒也開開眼。」
  李英從孫亮的手裡把槍接過來了,遛遛達達地轉到三俠的前頭,回過身來兩隻手一合,抱著槍,深深地作了個揖:「三位俠客爺和眾位師兄師弟們,給我瞧著點啊。」這樣,李士鈞轉過身來,往前一長腰,就來到西角門裡,雙手一合槍往前一探把,腳尖兒一點木板地,木板地兒一發軟,千斤砣一動,木頭人跟著就動了,他「唰」的一槍,槍走一條線,這手功夫叫「仙人指路」,直奔假人的胸前。當槍尖兒快紮上了,假人的左腳就動了,往前這麼一滑步兒,踏中宮從正面左腳往前滑,跟著把身體這麼一斜,胸腔一貼,這假人橫過來了,猛的雙臂一抖,一顫槍「啪」的一下,正砸在李士鈞的槍桿上。「噹啷啷」槍就脫手而飛了。這假人的槍招兒太快了,就勢往前這麼一搡,「唰!」直奔李士鈞哽嗓咽喉就紮過來了!當李士鈞發覺的時候,槍尖距離他的嗓軸子也差不了一寸了,李士鈞躲不開了,可方寸不亂。他的機靈勁上來了,猛的往後一仰身,槍往前紮,他往後退,這就給李士鈞多少騰了一點兒功夫,「撲通」,仰面朝天就摔到木板地兒上了。幸虧這種木板有顫勁兒,不然李士鈞這下雖然不被這假人的槍給紮死,也得摔個腦震蕩!好懸哪!三俠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李士鈞兩隻腳跟一蹬木板地兒,兩隻手一撐腰一提氣,他從地上蹭的一下躥起來,這手功夫叫「蛇行縱躍」,在長蟲身上練出來的武藝。這假人也回轉原位了。再看李士鈞,哎呀,嚇得面色焦黃,二目發直。
  順著額角嘀嘀嗒嗒往下冒汗珠。「哎呀!」海川可喊了一嗓子:「李士鈞快請過來吧!你看,多危險哪,你還是多瞧一瞧吧。」「謝謝童俠客爺,晚生真沒想到這個假人的槍法這麼厲害。」「是啊,來吧,看我的吧。」老俠侯振遠一擺手:「賢弟呀,破這八卦綿絲槍也不須賢弟勞神前往了。讓給愚兄我吧。」「哥哥,那您多留神。」老俠侯振遠把寶劍從腰裡就摘下來了,把劍往前這麼一遞,夏九齡把劍鞘攥住。老俠一頂崩簧,金磕金的聲音,龍吟虎嘯,嚓楞楞……,龍淵古劍拉將出來,一道寒光「唰」的一下冷氣襲人。
  老俠右手一控劍,左手一攏頷下的銀髯,蠶眉倒立,虎目圓睜。雖然說對著假人,也得拿著狸貓當虎看哪!老人家回過頭來衝於爺點了點頭:「哥哥,您給我看著點兒吧!」於老俠點頭:「能者多勞,兄弟,這下瞧你的啦。」
  老俠客腳尖兒一點木板地,輕身提氣一長腰,哧的一下就縱到了角門裡,可腳尖一點地沒站穩,木頭人就一抖大槍,對著老俠紮前胸掛兩肋,老俠侯振遠一看這槍奔自己來了,並不躲閃,腳頭兒一點地,丹田一提氣,「噌!」旱地拔蔥起來五尺,在半空中懸著呢。這假人的槍就不往前走了,它紮誰去呀?它往回抽槍一撤步,老俠侯振遠「唰」的從半空中往前一趨,腳不落地寶劍先到,正紮在假人的哽嗓咽喉上,輕輕一點,「嘭!」點上銅帽,盤弦一散,唏哩嘩啦。假人往後一仰「咕咚」躺下,腳後跟露出弦來,老俠侯振遠這才腳踏實地。「哈哈,看來這八卦綿絲槍也沒什麼了不起呀,海川、於老哥哥看見沒有?青龍劍巧破綿絲槍。」老俠於成在旁邊這樂呀:「哈哈哈,侯大弟,你這劍法太高了,當你腳尖兒點地縱起來的時候,這假人回去了。哈哈,看來你這招兒只能贏假人呀!」老俠侯振遠一捋鬍子,哈哈大笑:「哥哥說得對,咱們就是蒙假人的能為。」說完了以後,貓腰把李英丟下的槍拾起來,然後慢慢走到大傢伙兒跟前,先把槍交給孫亮,孫亮直道謝:「謝謝您哪!」然後老人家把寶劍還鞘遞給夏九齡。九齡心說:我就知道我有差事,來了我就是劍童嘛。
  老人家於成衝著海川、侯振遠一抱拳:「得啦,這回該瞧哥哥我的了,我不能淨說不練,咱們大傢伙兒到東角門,這使刀的歸我。」大家可全奔東角門來了。來到切近,海川一攔:「哥哥,這樣吧,咱們哪,誰認識哪門武術,誰就主動要求去破,不再讓的了。這門刀法叫釣魚刀,它的名字叫八卦轉盤刀。老哥哥既然我認識,就由小弟我來破吧。」「兄弟,你這是疼愛我呀!看著哥哥我年紀大了,那麼我就謝謝啦,我給你看著點兒。」「謝謝哥哥,侯老哥哥也給我瞧著點兒。」老人家侯振遠點了點頭。海川一伸手:「李士鈞,把你的厚背雁翎刀借給我使一使。」李士鈞摘下刀來往前一遞把兒,海川伸手把刀抽出來。侯老俠關切地說:「兄弟,你可多加小心。」海川點了點頭,攥著刀轉過身來,腳尖兒一點地,長腰奔了角門。海川沒使過刀,大傢伙兒都想看看,認為很新鮮。其實海川不但鉞法好,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樣樣都好。因為這有個基本功的問題,如果你自己的功底兒扎實,你拿起什麼來都一樣。
  大傢伙兒看著海川邁步往前走,墊步擰腰,可就來到了這個木人兒的切近。假人左腳在前,右腳在後,海川往前一搶身,腳踏中宮,也是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往下一拿樁,體重後移,把刀衝前這麼一推,一副「釣魚刀」的架式。左腳尖微然一用力,木板地兒稍微一軟,走線砣一動,假人可也就跟著動了,再看這假人右手反腕,右步一跨,反身子一斜,「順風搖旗」,右手的刀對準海川脖子就砍下來了。海川沒動地方,一伸左手,微然這麼一甩臉,拿左手照著假人的手背上「啪」,給了一掌,這叫「劈刀」。假人也很靈啊,它也往回撤步,墜肘沉肩往回撤刀,海川的刀也就到了,直奔這假人的脖子砍來。假人的左手起來一扇海川的右手手臂,海川也用劈刀,「啪、啪、啪!」就是三招哇。老俠於成點了點頭,心說:自從爺兒幾個來到達摩堂以後,假人高手、昆蟲走獸,好像打起來都不費勁。老俠於成明白,因為哥兒仨的本領是超人的,這樣駕輕就熟游刃有餘,好像玩玩笑笑著就把假人贏了,實際上這也是一場激烈的戰鬥!呼吸之間是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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