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洪玉耳智燒老閻成 西方俠掌打濟源僧

 
  上回書說到:九月九重陽會,猛英雄愚昧不知深淺,寶杵紮死金咕嘟。
  侯振遠心中嘀咕:看來這場禍小不了,莫非還有新鮮事兒?這月台下面緊挨著就是他們爺兒四個的桌子。咕嘟也罕坐在北面,臉兒衝南,當然要回過頭看月台上動手。南邊是鐵咕嘟,坐在西邊面衝月台的是銀咕嘟。他瞧見師兄雙腿一折,猛地扶桌子往起這麼一站,正巧反背銅人槊從月台上落下來,砸在銀咕嘟的頂樑上。銀咕嘟一聲慘叫:「嘿呀!」當時死於非命。這一下月台下邊就亂了。連東廊下所有的英雄也都愣了。鐵咕嘟火了,「哇呀呀」怪叫如雷,伸手在桌底下把自己的豹頭鐵娃娃拽出來,墊步擰腰「噌」一下就躥上來了:「好小子!砸死我兄金咕嘟,撞死我兄銀咕嘟,鐵咕嘟跟你完得了嗎?」「喲,你也是咕嘟啊,那就過來咕嘟咕嘟吧。」剛要動手,猛然間在東廊下走出一人來,一拔腰上了月台:「牛兒小子,你先等等。」「喲,這是誰呀?」往後一撤步,鐵咕嘟也往後一撤步,橫攥著鐵娃娃抬頭一看,嘿!又上來大個兒。原來是霹靂狂風甘虎。
  甘虎、吳霸、於恒、張旺、孔秀,他們幾個人坐在一塊兒。於恒上去動手,紮死金咕嘟,撞死了銀咕嘟。這鐵咕嘟上來了,他的個頭比金咕嘟還高,腦門子還大,面似鑌鐵,黑中透亮,身子骨結實極了,攥著鐵娃娃,比金咕嘟那個好像份量沉。孔秀心眼兒多呀,牛兒小子跟金咕嘟撞了半天的勁了,現在勁不大了,鐵咕嘟過來嘛,牛兒小子就許吃了虧。他跟甘虎就使上心眼兒了:「我說虎兒小子,你趁早躲起來吧。你看人家牛兒小子,月台上當場動手砸死金咕嘟,撞死了銀咕嘟,一下兒弄死兩個。這個傢伙上來嘛,你還不敢過去,如果這幾個大個兒全都讓牛兒小子給致死,你可就摸不著了。」
  「對呀。」「我說呀,你快過去。」「好。」虎兒小子伸手把杵拽出來了,到月台這兒一拔腰上來道:「牛兒小子,你弄死倆行啦,把這個給我留下吧!」
  「這個,要是別人我可不讓,我今兒一個人包了,你,你來了那就沒法子了。好吧,讓給你,嗯,我走了。」傻小子於恒下去了。甘虎提溜著杵過來了:「小子,你叫鐵咕嘟啊,來吧,還用多費勁嘛,躺下吧,躺好了之後,我一杵把你紮死就完了。」「呸,胡說八道,你叫何名?」「霹靂狂風甘虎,小子,你讓虎爺費勁,來吧。」說著,甘虎往前一搶身,「唰」舉起八稜紫金降魔杵就砸,鐵咕嘟上左一滑步,「丹鳳朝陽」,奔甘虎的太陽穴打下來了,甘虎往下一矮身,縮頸藏頭躲開,順寶杵走掃堂。鐵咕嘟腳尖兒一點地,長腰邁過去,兩個人當場動手,走行門讓過步,就打起來了。鐵咕嘟奔甘虎的太陽穴拿鐵娃娃一砸,甘虎上右步一斜身,這手功夫叫「金剛亮背」,迎著鐵娃娃,寶杵往下一砸,「噠」一見響,豎力砸橫力,鐵咕嘟這個鐵娃娃是橫著過來的,虎兒小子那個是上下的,一般兒大的勁頭,橫的就得吃大虧呀。
  鐵咕嘟的鐵娃娃往下一耷拉,虎兒小子就一反右手的腕子,寶杵橫風掃月,正中鐵咕嘟的腦袋上。「啪嚓」腦漿迸裂,萬朵桃花開,鐵咕嘟當時死於非命。
  月台上月台下三具死屍。人們都在晃動,心說可了不得了,一會兒的工夫死了仨人,流了血了。老寨主咕嘟也罕眼淚汪汪,伸手從桌底下抄出自己的八稜紫金倭瓜錘,一根錘桿四尺八,上頭一個大倭瓜,純鋼打制,罩著金衣。這倭瓜就跟真的似的,還有個倭瓜把兒,能拿人家的軍刃。他一邁步從月台底下上來了,怒道:「哎,猛漢甘虎,傷了我的弟子金銀鐵三咕嘟,認識老夫咕嘟也罕吧?」「你咕嘟就咕嘟得了,還喊什麼呀!過來吧,老東西。」
  咕嘟也罕往前一搶步,雙手一合,八稜紫金倭瓜錘蓋頂就砸,猛英雄拿寶杵尖子一點他的手腕,兩個人這麼一動手,幾個回合開出去,軍刃也沉,步眼也快,咕嘟也罕就有點兒喘了。八稜紫金倭瓜錘蓋頂一砸,傻小子甘虎上左一滑步,拿這單杵往上一撩他,把咕嘟也罕的八稜紫金倭瓜錘就給砸出去了,「喚虎出洞」,正中咕嘟也罕的胸口窩上,這八稜紫金降魔杵噗哧就紮進去了。就看咕嘟也罕渾身這麼一顫,五官挪位,死了!虎兒小子「啪」這麼一拔杵,死屍往前一栽,悶著的這股子血,「噗」噴了甘虎一身。
  這個時候,從大雄寶殿裡頭來了個小和尚,站在月台上就高聲喝喊:「天下的英雄,鐵善寺的門人弟子聽真,方丈有諭,暫時罷戰。傻小子甘虎在這裡等著吧。」這小和尚從月台上下台階,繞過了香池子,蹬殿階進了大雄寶殿。一會兒的工夫,法廣從裡頭出來了,來到東廊下,合掌打問道:「阿彌陀佛,侯老俠、童俠客。雙猛打死四寨主,這個事情就算鬧大了!我家兩位方丈恭請侯、童二俠客大雄寶殿二次談話。」侯老俠一抱拳:「好,我弟兄這就前往。」王爺囑咐:「海川呀,一切聽哥哥的啊,千萬千萬,你要少說話。」「王爺,您放心吧。」老哥兒倆站起身形,隨著法廣往回走。來至大雄寶殿殿階前,濟慈、濟源依然迎出門外。「彌陀佛,二位俠客,請吧。」
  哥兒倆一抱拳進了大雄寶殿,彼此落座。海川的性子很急,王爺怎麼囑咐也不成,沒等侯老俠說話,海川一抱拳:「二位方丈,把我弟兄喚到大雄寶殿有什麼金言賜教?」「童俠客、侯俠客。」濟慈歎了一口氣:「今天這場事貧僧可真沒料到,指望我們兩下裡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雙方言歸於好,從此再不犯心。沒想到今天在月台上動手,指望是點到而已,各自把自己的絕藝留在月台以上,成為千秋佳話。現在雙猛打死四寨主,杯盤之地,一時化為干戈之場,使貧僧,唉!有些覆水難收啊,因此把你們哥兒倆請來商量商量。」「噢,高僧,您說吧。」「別的事情先甭提,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咕嘟也罕是塞北沙燕嶺的寨主,帶著三家弟子。爺兒四個千里迢迢,打塞北來到江南,原為踐約赴會多交幾個賓朋,沒想到台上動手雙猛如此殘忍,把人家師徒爺兒四個盡皆致死。說真的,要是一刀一槍當場動手,致死也不冤屈,而這是暗算傷人。以貧僧之意,這樣兒可不成。」
  「那麼高僧打算怎麼辦呢?」「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沒有別的,請你們二位回去把雙猛交出來,就在月台以上斬殺,給死去的師徒爺兒四個抵償性命。
  然後,咱們再說下一步。我總認為這還是一手托兩家,金磚不厚,玉瓦不薄哇。」老俠侯振遠剛要說話,童林一搖頭:「二位高僧啊,當場動手,各憑己能,格殺勿悔,誰讓他沒能耐呀?再說高僧您的話跟您的心不一樣啊,如果高僧真認為我們雙方言歸於好,鐵善寺是個說理之會,那麼又何必準備六條絕戶計呢?我再問高僧,既然想言歸於好,約我弟兄二人來到鐵善寺說理,那麼又何必埋藏地雷?」「啊?」濟慈、濟源都一愣,心裡說:這個事情他怎麼知道呀?」高僧,你們二位所行所做,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雙方有能耐就動手,沒能耐的,量力而行趁早別上去,在旁邊看個熱鬧,當場動手難免傷人。高僧,為這事情不能抵嘗。」濟慈、濟源聽完以後說道:「彌陀佛,童俠客,你所說之話也算有理,好吧,咱們雙方動手各憑己能。」「這便才是,高僧您還有事嗎?」「噢,沒有了。」「告辭!哥哥咱們走吧。」
  老俠侯振遠心說:兄弟,我聽你的了。哥兒倆一前一後出來,這回濟慈、濟源可不送了。
  兩個人回來以後落了座,王爺細問:「侯老俠,說些什麼哪?」「您問海川行了,我一句話沒說。」海川就把兩個和尚所說的話全都說了,最後補充道:「我問的就是這個,為什麼用六條絕戶計要把我們全部害死?到那個時候,誰給我們抵償啊?又問為什麼安放地雷?」王爺點頭:「對!抵償這一說沒有。有本爵我在這兒,死幾個人沒關係,我頂著他們!倒行逆施,有目共睹,咱們大家留神注意得了。」侯振遠一想:得,王爺又發話了,這下子多助威啊。
  濟慈、濟源等海川、侯振遠哥兒倆走了,馬上派法廣把所有的屍體抬到後面塔院,然後把血跡完全收拾乾淨,連桌子都撤了。濟慈說:「童林問的話怪呀,六條絕戶計他們都知道了,因為有甘虎這一層。那麼,這地雷的事情他怎麼也知道了?」「是啊,我也納悶兒呀。」「法本。」「彌陀佛,弟子在。」「你帶著幾個人到後頭風雨亭看看。」法本帶著人到風雨亭這兒,把石頭挪開,把鐵鍋撬起來,一看,紋絲兒沒動呀。法本回來了:「老人家,這地雷的藥沒動啊!」「嗯,必要的時候再說吧。你傳下話去,所有西廊下的人,一定要量力登台,儘量施展自己的拿手絕藝,致死東廊下的人,一切後果由我弟兄負責。但是,如果自己不小心死了,我們可不管。」又對法廣道:「你去月台上宣佈此事。」老和尚一面派人到西廊下,暗中全串通了,一面又指揮法廣來到月台上。法廣合掌打問訊:「天下英雄,四海豪傑聽著,月台以上雙猛打死四寨主,我家方丈把侯、童二俠客請到大雄寶殿,言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讓雙猛抵償性命,童俠客不允。童俠客說了,當場動手,各憑己能,格殺勿論,咱們請天下英雄,哪一位登月台都要量力而行,否則,死傷我家方丈概不負責。」說完了,法廣回去了。
  甘虎往這兒一站,發話道:「小子,還有不怕死的嗎?快,再過來一個!」
  猛然間,由廊下燕子三抄水飛身形登台,如同一片紅雲彩霧上來了。傻小子甘虎這麼一瞧,喲,這是個什麼東西呀?敢情是個老道,叫大塊的紅綢子包起來了。此人腰裡紮著紅綢帶子,兩隻薄底靴子,肋下佩著劍,斜插柳背著個大葫蘆。這大葫蘆有一尺多長,有葫蘆蔓,紫紅紫紅的,葫蘆嘴頂著他的腦勺,突突亂顫。這個老道,就是仙霞嶺棲霞觀的觀主、五龍火祖閻成。閻成的能耐大小咱先不管,他有個專門的東西,就是身背後這大葫蘆。他這大火葫蘆是長成了以後,摘下來陰乾,等全乾透了,一劈兩半兒,裡頭做一個薄薄的紫銅片的衣兒,把所有的火蛋兒完全都裝在裡頭,當中有一個筒,一直到葫蘆蔓底下,這裡頭有一盤硬簧,你打出一個去,從旁邊兒擠進一個蛋兒來,再從底下一拉千斤砣,葫蘆蔓一起,就把這煙硝火蛋崩出去了,崩在你身上就起火,所以他叫五龍火祖,這個老道也十分厲害呀。「無量佛,猛漢,你二人致死我寺好友,今日山人要大開殺戒。」「好小子,你叫什麼東西?」「五龍火祖貧道閻成。」「好了,亮你的寶劍,姓甘的跟你討教討教。」
  閻成也知道甘虎,您別看他憨憨楞楞,實際上他的能耐比於恒強,於恒不會躥不會蹦,可甘虎會躥會蹦,而且心眼兒多。閻成便說:「甘虎進招來。」
  甘虎往前一起步,左手一晃面門,往前這麼一攤,「唰」的一下,白亮亮一道寒光對準閻成的胸口就紮來了。閻成也知道,這個傻東西可十分厲害呀!
  他上左一滑步,拿寶劍一點甘虎的腕子,甘虎往回一撤步,他反過腕子來劍走撩陰,甘虎往後一撤步,他寶劍走半截撤回來,便上左步一斜身,劍在左手,右手伸到背後,一拉千斤砣,「啪噠」葫蘆蔓一起,用自己的腦瓜頂找准,「唰」的一個小蛋兒就出來了,正打在甘虎的胸口上,火起來了,閻成撒腿就跑。這時,甘爺在台下看著著急了:「我兒子雖是渾身橫煉,刀槍不入也怕火燒。」孔秀趕緊過來:「呀,虎兒小子。」嘁哩咔嚓把甘虎的衣服給撕下來了,把皮帶也給打下來了,甘虎光著膀子,火倒是弄滅了,前胸口燒了雞蛋大的一片。旁邊有人念佛:「彌陀佛!虎兒,過來,貧僧給你治治。」
  這就是左臂花刀小火神洪玉耳的授業老師、神行賽羅宣普妙。在三義莊的時候,普師傅偷的是炳南公洪利的六手閃手刀,最後又教給了炳南公的兒子玉耳,他就是火神爺呀!他傳洪玉耳放火,可就跟閻成這個不一樣了。他放火的藥,黃豆粒大的這麼一塊,擱在指甲縫兒裡,當場動手不留神,「啪」往你身上一彈,一會兒的工夫就起藍火。你要用手這麼一摸,一胡嚕,就著一大片,更凶了。普師傅治這燒傷,那也是一絕,就見他拿出兩樣藥來,一樣兒是白面子藥,拿個小茶碗趁著這兒有熱茶,倒上一點熱茶,和弄和弄讓甘虎喝下去。這個幹麼?護住心房,別讓這火毒攻心。又拿出一種粉紅的面子藥來,也用熱茶調調。要是起泡可就麻煩了,為什麼呢?一起泡肉皮兒一破,這金鍾罩就完了。所以不等他起泡,拿藥就給他糊上了。老俠甘鳳池把包袱打開,拿過一件衣裳來:「你呀,先穿上吧。」甘虎把衣裳穿好了,坐在那兒,踏實多了。
  五龍火祖閻成一控寶劍:「無量佛!眾位,方才這位姓甘的甘虎啊,跟山人比起來,他還差一點兒,我奉老方丈之諭,來到鐵善寺中踐約赴會,我要會一會東廊下的一干英雄豪傑,哪一位請上月台,山人奉陪。」閻成有點兒狂啊。剛說到這兒,東廊下就出來人了。墊步擰腰來到月台上:「老仙長,晚生不才,願討教您的劍術。」閻成上下一打量,這人也就在五十上下,身體壯壯的,頭髮很多,辮子盤著,絹帕罩頭,穿一身藍,煞著絨繩,黑黲黲的臉膛。他的兩隻眼睛不一樣,左眼斜弔著,右眼平著。這是八大門人之一,斜睛太歲閻保。當初海川在貝勒府當更的時候,五小鬧府不就有他嗎?這是二爺侯杰的大徒弟。閻保上來了,老仙長用手點指:「好,朋友,通上你的名來。」「姓閻單字名保,江湖人稱『斜睛太歲』。」閻成這麼一聽:咱倆人是當家子。「好,既然如此,檀越把寶劍亮出來。」斜睛太歲閻保按劍把兒頂碰簧,「噠」,寶劍離鞘,劍鞘往後一別,一控寶劍往這兒一站。閻成往後一撤步。「唰!」一轉身,一道弧光,左手劍訣一點面門:「檀越,請吧!」閻保左手劍訣點面門,劍走順風掃敗葉,「唰」的一下,對準閻成的脖子就來了。閻成往下一矮身,縮頸藏頭躲,劍走掃堂。閻保腳尖點月台,長腰起來,二位雙劍並舉,當場動手就打上了。您可別小瞧閻保,功夫實在不錯。兩個人打到十幾個回合時,閻成瞅冷子往前一斜身,寶劍當空,奔閻保的頂梁一擊,閻保拿寶劍往外一掛,劍走裡剪腕,剛要還招,閻成就勢往前一探頭,左手往背後一伸,一拉斤砣,「啪噠」,葫蘆蔓「啪」一崩,這硫磺煙硝蛋就出來了,正打在閻保腦門子上頭的絹帕上。「啊」閻保拉寶劍「噌」一下,就躥到月台下頭去了,一伸手「啪」一把,就把絹帕薅下來了。
  這絹帕著了,腦門上頭也燒了一塊,頭髮也燎了不少。閻保這個罵呀:「沒能耐,就仗著這個!」自己轉身形回來。孔秀可說:「師哥,好危險,燒了你的頭髮了!」神行賽羅宣普妙調藥,吃的吃下去,敷的給敷上,讓閻保休息。
  五龍火神閻成剛要說話,孔秀擰腰就上來了。「唔呀,老仙長啊,我來跟你討教討教。」那麼這孔秀幹嘛還要上來呀?孔秀有孔秀的心眼兒,他想:這個小子沒有多大的本領,就仗著他這把火,他燒誰誰就趴下,我跟他說兩句話,瞅冷子上去,給他來個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不等他放火,我這搖山動就能把他紮死。五龍火祖閻成一看孔秀,腰裡別著搖山動,就知道是黑道的徒弟。便問:「噢,這位檀越,你上來也要動手嗎?」「不錯的,我看著你這個老道的本領還可以,我瞧瞧你如何把我給燒了。啊,我來跟你試一試。」說著,一伸手,把搖山動拔出來了。兩面的人都看著。孔秀一抬左腳,左腿起來到自己的面前,好像朝天蹬一樣,左手托左腳的腳後跟,把搖山動往自己的鞋底子上「噌噌噌」還了幾下,把腿放下來。「我告訴你,」說著孔秀往前湊合:「我姓孔名秀字春芳,家住揚州,闖蕩江湖有個大大的美稱,叫走遍天下無遮攔探囊取物。」剛說到「物」這兒,「猛虎出洞」,搖山動照著閻成的胸口就紮。其實人家閻成防備著他呢,一瞧他這兩隻眼滴滴溜亂轉,就明白了,他要暗算我。閻成上左一滑步,孔秀這搖山動可就空了。孔秀一瞧紮不上人家,他掉臉就跑。閻成一氣,往前一低頭,一拉千斤砣「啪噠」,這火藥就出來了,正中孔秀的後脊背,「啪」就打上了。
  孔秀這種人哪,往往有時候是聰明得太過分。神行賽羅宣普妙給甘虎治看病的功夫,孔秀就問:「唔呀,師大爺,您說他這個放火的缺德不缺德呀,沒有說淨燒人的呀。」普妙這氣大了:「你是說他呢,還是說我呢。」「唔呀,師大爺你放火嘛,不是燒好人淨燒壞人。這個閻成放火是淨燒好人他不燒壞人。你老人家是對的,他是錯的。」「嗯,這個東西呀,它打在你身上了,你知道了,千萬別害怕,就勢往地上一趴,讓濕地跟著火的部位一沾,馬上就滅。頂多把你衣服燒個窟隆,也燒不著你的肉皮兒。如果你要用手一胡嚕,那就壞了。你明白了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呀,你老人家是大行家,姪男我曉得了。」所以他才上來了,沒想到人家打在他後脊背上,他怎麼壓滅?」唔呀,壞了,錯了,我沒地方壓。」他說出實話來了。不過,他還是有主意,他從月台上往下一蹦,先把腳踹起來,拿這後脊背著地,就跟舞台上的演員摔元寶棵子一樣,「梆」摔在地上了。「怎麼樣?怎麼樣?滅了沒有?」孔秀一喊,神行賽羅宣普妙就過來了,「滅了,起來吧。」等把孔秀拉到東廊下一瞧,他這衣服燎了錢大的那麼一個窟窿,沒燒著肉皮。「師大爺,我覺著熱乎乎的,看起來沒有燒到。」「你呀,壓滅了。」「好了,您給我上點藥吧。」「不用上藥,你換件衣服就可以了。」孔秀換衣服,罵閻成咱們不提。
  五龍火祖閻成站在月台上繼續說著:「天下的英雄豪傑們聽著,我叫五龍火祖閻成,貧道論能為沒有多大,但是我這放火堪稱獨步。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武林豪俠,敗在山人手下何止千百?哪一個要登月台,希望你量力前來。」剛說到這兒,月台下頭有人說話了:「老仙長,好的,您的這放火技術十分高明,小子我要跟您討教討教。」墊步擰腰,「噌」!躥上來一個人。
  五龍火祖這麼一瞧,原來上來一個小伙子兒,中等的身材,細腰窄背,身上穿著寶藍綢子大褂,腰裡煞著絨繩,肋下佩著一口刀,身條兒好,虎虎實實的。面似六月荷花,紅中透粉,粉中透紅,漂亮。兩道劍眉直插入鬢,一雙虎目皂白分明,黑眼珠大,白眼珠小,滴溜溜真好看。站在這兒也不亮刀,一抱拳:「老仙長。」「噢,娃娃,你也要動手嗎?」「老仙長您錯了,我不動手。」「你不動手,你幹什麼來了?」「在下看您放火的技術十分精良,想要跟您學一學。」「噢,你叫什麼名字?」「我姓洪名叫洪玉耳,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的兒子,神行賽羅宣普妙的徒弟。」
  玉耳為什麼上來呢?玉耳他們小哥五個在一塊,司馬良、夏九齡、楊小香、楊小翠、洪玉耳這五個既是親戚又是把兄弟,五個人坐在一塊,說說笑笑。五龍火祖閻成一上來,「啪啪」一燒人,夏九齡可說話了:「老兄弟快鑽到桌子底下呆會兒去。」玉耳說:「二哥,讓我鑽到桌底下去幹什麼?」
  「你看,人家叫五龍火祖,你叫小火神,火祖宗永遠管著火神。人家一露面,你就完了。」「嗯,二哥,我上去就把他燒了。不過,得你和良哥哥倆幫忙。」
  司馬良也納悶:「老兄弟,我跟你二哥幫你什麼忙呀?」「瞧見他這大火葫蘆沒有?這種東西可就怕見熱,裡頭滿著,所以他打出來拽在人家身上,發一點熱就著。我要上去跟他說著話,我可以彈到他身上一塊放火藥,然後你們哥兒倆過去,良哥把你的亮銀鏢準備好了,二哥把你的袖箭準備好,我這放火藥一彈,他這不是兩葫蘆肚嗎?二哥拿袖箭打他上頭這葫蘆肚,良哥哥您拿鏢打他下邊這大葫蘆肚,你這鏢分量大,打的勁足,這鏢尖戳透了葫蘆就得紮在他那銅衣兒上,鋼一見銅,「啪」一用力就發熱,兩下裡一發熱它裡頭就爆,前後一燒,很可能把他給燒死。」司馬良一聽,這招兒不錯呀!
  「哎,怎麼樣呀九齡?咱們幫幫老兄弟。」「好吧。」小哥倆各自把暗器準備好了,順著東廊可就遛達到下邊去了,東廊下面也有人站在那兒瞧。這個時候,玉耳收拾好了,就來到月台上,指甲裡掛著一塊放火藥,綠豆粒那麼大。上來後樂呵呵的說好的:「我看您十分高明,我想跟您學學。」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不好提防,一來玉耳長得很俊,二來玉耳一上來就面帶笑容,讓人不加防範。五龍火祖閻成這才問:「你叫麼名字?」玉耳一報姓名,可沒敢提外號。要是一提出來就壞了,您叫五龍火神,我叫小火神,這樣閻成不就有防備了嗎?」老仙長,我叫洪玉耳,看您放火的技術這麼好,晚生十分愛慕,想跟您學學,拜您為師。」「無量佛,娃娃,小小的年紀有志向上,只要你樂意,山人可以收你為弟子。」玉耳一躬到地:「謝謝,我天倫現在廊下,我想跟他商量商量。」說著玉耳就把手往身後的東廊下一指,閻成的眼神也跟著轉向東廓,正在這時,玉耳的手「叭」的一下彈起來,正打在閻成的鬍子底下。「您看,我馬上下去和我的天倫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回頭我就叩頭拜師。」「無量佛.」這「佛」字還沒出口,閻成就覺得胸口窩發熱,一低頭火苗起來了,他用手一胡嚕,「唿」的一下胸前起火了。先燒鬍子後燒眉毛,又聽後頭「叭叭」!九齡一袖箭,司馬良一鏢,正好打中這銅片,一發熱,裡面的煙硝彈也一塊兒起火,「叭」的一聲巨響,大葫蘆炸了,前後燒著。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你也知道這苦辣酸甜的滋味!
  五龍火祖閻成是個行家,他撒手扔寶劍躺在台上打滾,但無奈後面這把火厲害呀。後面有多少個煙硝彈一齊著,他的弟子小火蛇陳元也上來了,拿著東西就撲打。這時又過來幾個和尚也一塊撲打。閻成狼狽已極,渾身衣服全著了,只剩下兩隻靴子,一身燎泡起來了,頭髮眉毛也完全燒光,實在是太慘了。幾個僧人和小火蛇一起架著閻成從月台上下來,閻成走都走不了,一直被人抬到西跨院前去敷藥治傷。
  左臂花刀小火神洪玉耳跳下月台回來了,夏九齡、司馬良上月台撿袖箭撿銀鏢,一樣不缺。海川可生氣了。貝勒爺看出來了,便問:「你怎麼有點生氣呀?」「是啊,您說這孩子叫什麼事兒!底下倆上頭一個算計人家道長,我一輩子不乾這偷襲之事。」老俠於成在旁邊樂道:「你這人,永遠也不成,這有什麼關係?燒就燒了吧。」「您瞧您這麼大歲數還說這個,將來孩子們淨辦這事!」「辦得好,保全了自己,傷了敵人,這沒什麼不好?」大家正說著話,猛然間從西邊月台上竄上一個人,往這一站。東廊下的人一看,這人不一般:鬍子白的多黑的少,花白剪子股小辮,一身米色長衫煞絨繩,肋下佩著寶劍,腳底下五分底的福字履鞋,清臞臞的臉膛,眼睛發綠,看得出好水性。人家衝著東廊下一抱拳:「東廊一干英雄義俠,綠林的賓朋,我家住在混河套,鄙人姓韓名蕭,外號水龍神,您們可能有認識我的,也可能有不認識我的,我站到這月台上,也是奉鐵善寺的邀請,但我絕無能力戰敗天下英雄。我是看剛才姓洪的小孩有點不對,暗箭傷人!朋友,你真有能耐就上來,老夫韓蕭不才,我討教討教。」玉耳剛坐下,人家指名指姓的叫,玉耳心想:那我就上去吧。玉耳站起來,上了月台:「老前輩,您說什麼?」
  「我說你暗箭傷人,不算英雄。」玉耳一抱拳:「老前輩,您叫韓蕭啊?您這話可不對,先說五龍火祖閻道爺,月台上當場動手各憑己能,他用這葫蘆彈本身就是暗箭傷人,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您說怎麼不對?再者說了,有力使力,無力使智,這也合乎兵法,怎麼您倒責備我不對呀?不才洪玉耳沒有什麼本事,可既然您說到這兒,我也願和您討教討教。」「哼,朋友,小小的年紀花言巧語。既然如此,你亮軍刃。」玉耳把刀亮出來了。
  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在廣東龍門縣清源山寒風島祥慈觀,在老仙長歐陽爺那兒二次練藝,左臂刀可就全了,但他沒功夫教兒子,他們爺兒倆相認才幾天。
  玉耳這六手刀是普師傅偷洪炳南的,再往下教,功夫就缺欠多了。但是,玉耳在小弟兄當中,除了穿雲白玉虎劉俊比他強,剩下司馬良,夏九齡,楊小香,楊小翠,孔秀這些人都不如他。洪玉耳拉出左臂刀,右手往前一伸,韓蕭心說:我還得留點神,這小孩用的是左臂招術!水龍神韓蕭也是久經大敵的武林老前輩,他把劍鞘一別背後,一控寶劍,左手往前一指,「仙人指路」,右手寶劍往前一推,只聽「唰」的一聲,「麻姑獻壽」,對準洪玉耳的哽嗓咽喉就砍。玉耳跨左步,刀往外一挑,刀尖衝前,刀刃衝上,一剪韓蕭的腕子,跟著一轉身,左步往右滑,左手刀一撤,唰的一下,奔韓蕭的腿部砍下來了。韓蕭的本事不錯,因為玉耳的刀是左臂刀,完全是左架,掃堂刀應是往左砍,但玉耳的掃堂刀往右砍,人往右跳順手,往左再蹦不容易。玉耳的左臂施展開了,扇砍劈剁,上中下走三盤,刀術很快。韓蕭十幾個回合打過以後,發現玉耳的刀招並不夠,所以韓蕭放心了。劍招一夾緊,擊刺合攜,如同一座劍山相仿,大褂長衫兜起風來如同蝴蝶一樣,把玉耳給圍住了。玉耳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其實左臂神刀洪利也在東廊下坐著,他心裡雖然怕兒子死去,但也沒辦法上去相救,眾位也著急地看著。玉耳退來退去,退到月台的邊上。韓蕭在這時往前跨了一大步,寶劍走「順風掃葉」,衝著玉耳的脖子就來了。玉耳再往後退就要掉到月台底下了,他當時只想等著韓蕭的劍刺過來一死了之。孔秀在台下喊起來了:「哎呀!你往後退,摔一下不就完了嘛。」這句話提醒了玉耳。他只知道再往後退就掉下月台,沒來得及和死相比。孔秀這一喊,玉耳就勢往後一仰,一下子就從月台上掉了下來。韓蕭本指望這一劍抹上玉耳的脖子,沒想到玉耳掉下去了。普妙趕緊過來把徒弟扶起,水龍神韓蕭往後一退步,心說:這又是那個臭豆腐說話!
  「嗨,朋友,你為什麼說話呀?」韓蕭用劍一指東廊下的孔秀:「你高明,你可以上月台嘛!」「混帳東西,我要不說話,我弟兄的命就沒有了。我沒有那麼大的本領,我要是有本領,早上去把你這老東西宰了,還省飯呢。」
  倆人一個在月台上,一個在東廊下鬥起嘴來。你讓他上,他絕不上去,你不讓他說,他還是非說不可。海川心想:我這徒弟可真夠露臉的,打不過人家還淨動嘴。猛然間從東廊下走過一個人來,來到月台下一拔腰上來:「韓老英雄,哈哈,他不過是個晚生下輩,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不才我在月台上和閣下進行討教。」聲音很洪亮。水龍神韓蕭上下打量,不由得一愣,來者六十歲上下,中等身材,花白鬍子,花白小辮,黃白淨臉,濃眉闊目很精神,一身米色調綢,福字履鞋白襪子,腰裡煞著絨繩,正是清河油坊鎮的展翅金雕鐵掌李源。西方俠於成老哥幾個都在東廊下,一看徒弟上了月台,老頭心說:這麼多年不知徒弟怎麼樣,我得下去看看。西方俠於成從東廊上站起來,下了台階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月台的東北角,離月台還有六、七步遠站住了。
  老俠於成一往下走,北俠秋田、南俠司馬空、聖手崑崙鎮東俠侯振遠、賽判兒飛行俠苗澤、風流俠鐵扇仙張鼎、畫地無形隱逸俠甘雨以及其他老俠們連同海川在內全下來了,都圍著老哥哥於成問:「您怎麼想的?」於成說:「我這徒弟上去了,多少年來,不知徒弟功夫怎麼樣,當師父的是否盡到責任,我想看看。」侯老俠可說:「老哥哥,盛名之下無虛士,李賢弟的功夫錯不了呀?」「兄弟那我也得瞧瞧。」大伙兒來到月台下,聚精會神地往台上看,低聲小語地品評。
  台上的水龍神韓蕭上下一打量:「老朋友,您怎麼稱呼?」「老寨主,在下家住清河油坊鎮……」「噢!您是展翅金雕鐵掌李,李老俠客。」「不敢當,哈哈,徒有虛名。孔秀這個孩子是我的晚生下輩,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不才李源願和您討教三合。」水龍神韓蕭沒辦法,倒提著寶劍一抱拳:「老俠客,您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請把軍刃亮出來,在月台之上決一勝負。」
  「韓老先生,您也是西北方有名的人物,不才李源在江湖中也有些年了,但沒有什麼本事,和老英雄您在月台上動手,您只管亮您的寶劍,我李源徒手奉陪,哈哈哈,您看好嗎?」老哥兒幾個都為西方俠於成擺譜,意思是您的徒弟可真是個人物,人家拿寶劍,他空著手。這水龍神韓蕭也有點不服,說你李源是個人物,動起手來我也真打不過你,要說你不拿軍刃來贏我,我可真有點不信,就說:「李源老俠,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水龍神韓蕭寶劍交於右手,一控寶劍往月台上一站,左手劍決一點面門「唰」,一捧寶劍「紅雲捧日」,寶劍對準李老俠的頂梁就擊。展翅金雕李源有份兒,左手搭著右手,丁字步站著,抬頭一看寶劍到了他的頂梁,應該是上右滑步,或者上左滑步,躲開寶劍,可李源卻左腳不動,右腳向前插,走中宮,踏黌門。
  寶劍從上下來,李源順著寶劍底下往前走,讓對方的速度加快些,離自己的腦袋近些。這表面上好像是送便宜,但實際上李源腳往前插的同時左手也跟著伸向韓蕭拿劍的右手腕,微然一用勁,來了個「金鵬展翅」,拿自己的手臂碰韓蕭的手臂。韓蕭剛想往後抽劍,「叭」劍就飛出去了,緊接著李源右手就是一掌。這是有鷹爪功的鐵掌,扣在韓蕭的左肩上,就像是被鷹爪抓上一般。「哈哈哈哈,韓寨主,怎麼樣啊?」李源再要一使勁,就能把韓蕭的肩膀抓碎,但把他給放了。如果李源左手往前一伸,照著韓蕭的胃脘穴上一拳,就能把他給震死。李源手沒動,只是衝著韓蕭樂,韓蕭臉一紅:「老俠客,手下留情。」李源一鬆手:「走吧。」韓蕭看看李源,一聲沒吭,撿寶劍,佩戴好了,一躬到地:「多謝老俠客。」轉身跳下月台,默默無言坐在那不說話了。
  展翅金雕李源衝著西廊下一抱拳:「眾位綠林道的賓朋,我家住清河油坊鎮,人稱展翅金雕鐵掌李,水龍神韓蕭雖然跟我是老半大的人物,可功夫比我多少還差點。哪位登月台,老朽奉陪。」話音剛落,從月台底下「噌」地跳上一個人來:「老英雄果然名不虛傳,我兄長被您一掌打敗,不才破頭鼋韓成當場討教。」「哎喲,混河套的韓二寨主,久仰久仰,來吧。」韓成也有五十多歲了,短矬身材,黃白臉色,一腦袋疤痢,燕尾鬍子,穿著一身藍,煞著絨繩,手裡拿著一對「骨朵兒錘」。這骨朵兒錘好像兩個人腦袋一樣,有眼睛、鼻子、嘴,裡面是空的,從棒兒底下能裝進藥去,也叫瘟疫錘。
  韓成想動起手來,趁李源不備,自己把兩個錘一碰,瘟疫煙兒出來,李源一聞就准得趴下了。李源懂這個,便說:「哈哈,二寨主,骨朵瘟疫錘可真不錯呀,按理說應先抹點兒解藥,不過一進鐵善寺,我就得到瞭解藥,早給抹好了。」韓成這才想起來人家全抹上解藥了,他是避瘟香的,正避我的瘟疫煙。韓成後悔極了,他知道他的能耐,遠遠不如他哥哥韓蕭。韓蕭一個回合沒打就敗下了,韓成心想:我是更不成呀!他只好往前一上步,錘走「雙風貫耳」,索性一拼,也別使瘟疫煙了,使也沒用。老俠李源雙手一合「童子拜佛」燕子飛雲雙展翅,兩隻手左右往前一扒,蹦起來翻身跺子腳,正踹在韓成的胸口窩上。這腳一下把韓成踹出一丈多遠,當時都沒起來。上來幾個小和尚,把韓二爺攙起來,遛了半天,韓成這口氣才緩過來,到西院休息去了。
  老頭一捋鬍鬚發了威了:「還有誰上來,我李源再奉陪奉陪。」猛然間從西廊下又跳上一個人來:「老俠客,不才討教!」正是山西晉北石嶺關大寨主、飛天猩猩仉仁杰。他回手拉刀,左腳往前一趕步,刀走纏頭裹腦,斜肩帶背就到了。李源扒鬍子,一個「鐵牛耕地」,伸右手一叼他的腕子,伸左手「葉底藏花」,往仉仁杰肋下一個掖掌,「嘭」的一聲,仉仁杰就滾出老遠,刀也被甩了出去。仉仁杰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撿刀,臉臊得跟大紅布似的,剛要說話,陸地猩猩仉仁義一聲沒吭從月台南面上來了,照著李源的後腦勺「唰」就是一刀。李源心說:這怎麼還來暗算的?老俠客可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好手,左腳奔右滑,猛地轉過身,右手一耷拉手腕子,往前一壓就勢往前一伸,照著仉仁義的腦門「叭」的就是一掌。李源是不想在這裡把人弄死,他只使二成力。只聽仉仁義「啊」的一聲,應聲而倒,隨即就跳下月台,一聲沒吭。李源衝著西廊下的仉仁義喊道:「你是什麼人,暗算老夫你也配?」話音剛落,西廊下晃晃悠悠又站起一個人來,手裡沒拿兵刃。「哎,朋友功夫不錯!我來和你討教三合!」李源一看,自己六尺高的個子,這位能在九尺高,往這一站,像座鐵塔,一身奇裝異服,邁步向前。
  此人乃是雲南瀾滄江乾魚洞二洞主、協山都督車立達。老俠一笑:「原來是車洞主,好好好,既然如此,進招來。」車立達左手一晃面門,舉單拳,右手拳「泰山壓頂」。李源上左一跨步,伸右手一叼他的二棒子,跟著左肩頭就往他的肋條上撞。車立達個高,李源個矮,這一撞正撞在車立達的胸口上。
  車立達倒退幾步,「撲通」摔倒在地。車立達不服,晃晃悠悠地起來了:「不行,我還得跟你練練。」李源心想:這人怎麼沒羞沒臊啊!「車洞主,要想動手,你就進招吧。」車立達上右步,雙拳走「雙風貫耳」,對準李源的太陽穴左右一起打。李源就勢往下一蹲,弓右步一斜身,伸左手「烏龍探爪」,衝著車立達的大腿根一戳,噔噔噔,撲通又摔了一個大跟頭。「車洞主,怎麼樣啊?」「嘩--」西月台的人都笑了。可這位站起來,兩手一捂肚子:「不,我還得跟你來來。」「行。」車立達上步一斜身,右手拳照著李源的胸口就是一拳。老俠李源向右一滑步,立左手一壓他的腕子,伸右手照著他的臉上一捋,鐵掌微然一用力,心想:你別跟我這瞎麻煩了!一擠他的臉,立時車立達眼睛就睜不開了,噔噔噔,倒退了好幾步,還真不含糊沒倒下。
  他用手忙捂臉:「哎呀,我眼睛睜不開了。」李老俠一笑,「哈哈,車洞主,你還動手嗎?」「我倒想跟你動手,無奈我眼睛看不見了,哪位行行好,把我攙下去。」上來好幾個小和尚把他攙下月台。
  展翅金雕鐵掌李源托著鬍子往台上一站,笑容可掬:「還有哪位呀。」
  正在這時候,一個小和尚從大雄寶殿的台階上走了下來,跟著上了月台,合掌問訊:「彌陀佛,所有西廊下一干英雄豪傑聽真,方丈有喻,二當家的馬上登台會戰李老俠,請李老俠稍候。」就這一句話,東廊下的人都不禁為之一震,於老俠他們老哥兒幾個都在東廊下看著。果然,從大雄寶殿裡走出鐵面伽藍佛濟源。因為月台上,一仗一仗接著打,李源全贏了,西廊下這些人要說武藝高強的還屬水龍神韓蕭,結果都敗在李源手裡,濟源僧向方丈濟慈:「師兄,看來西廊下沒有什麼人了,誰再上來也不是李源的對手。」濟慈點頭:「師弟,不錯。」「這樣吧,師兄你給小弟看著點,我上去,與侯振遠、童海川清算的時刻到了。」濟源多大的份兒啊,濟慈點點頭:「你去吧,不過你的脾氣秉性過於暴躁,論能耐東廊下英雄俠義不少,但比你強的,愚兄我還看不出來,但是論經驗、閱歷、火候,你還欠點,遇見有經驗、閱歷的老人物,你可要吃虧。」濟源並不愛聽這話,他站起身來,叫小和尚出去說話。他在屋裡遛遛腿腳。小和尚說完話回來,老和尚濟源邁步往外走,下了大雄寶殿,又上台階來到月台上:「哈哈哈,李老英雄。」東西廊下所有的人都盯著往台上看,濟源個頭有九尺上下,前胸寬,臂膀厚,虎體熊腰,頭如麥鬥,面似鑌鐵,黑中透亮,一部大白鬍子,約有七旬開外,頭上六塊受戒的香疤,灰僧袍,係著的絨繩有鴨卵粗細,開口的僧鞋白襪子。老俠李源一躬到地:「哎喲,拋磚引玉,二當家的來了。不想我這微末之技,倒引得二當家的高了興。」「哈哈,李老俠,不愧是名人弟子,您的貴老師是西方俠長臂崑崙飄髯叟於老俠客,他可是武林的前輩,鼎鼎有名的老人物。盛名之下絕無虛士,強將手下豈有弱兵?我看西廊下的賓朋,不管他是山南的英雄,海北的豪傑,絕非閣下敵手。貧僧不才,願在李老俠的手下討教三合。」
  話雖然是樂著說,可李源感到濟源身上有股威懾力量,覺著他十分強橫。李源一躬到地:「既然如此,高僧,拳腳軍刃,您來挑。」「老俠客,你不是叫鐵掌李嗎?咱們還是試試你的鐵掌吧。」說完了合掌打著問訊,臉衝南往那一站:「老俠客進招吧。」老俠李源也知道自己的老恩師他們在月台下站著,也不願給師父丟臉。他便精神一震往前一趕步,雙手一合,一晃面門,往前一搶身右手一個「烏龍探爪」,掌掛一團勁風。李源知道,和尚站在這讓我打上,我興許打不動他,但我有功夫,你要讓我打,我得真把你打個跟頭。李源「唰」的一掌,手心朝下,對準濟源的胸前就打來了。老和尚看見李源的掌朝著自己的胃脘胸前打來,掌沒到,力量就到了,暗暗佩服。和尚一順手,左手往下一搭,正搭在李源的右手碗子上,就這麼一挨,展翅金雕鐵掌李就感到有萬鈞之力,像山一樣壓在手腕上。和尚用小拇指往回一圈李源的右腕子,正按在內關脈門上,鼻孔省力就這麼一「哼」,李源就覺著半個身子全麻了,招架之功談不上,還手之力就更沒有了。自己再一動,胳膊能斷了,這就是和尚的內功」,鐵面伽藍佛濟源在鐵善寺裡,論功夫勝過一切人。李源知道,不管濟源是往前拉還是往後推,自己都將摔個大跟頭。李源就說軟話了:「高僧,李源輸了。」「說出『輸』來就行。」濟源想:只有戰敗李源,東廊下的俠客才能一一引出來,今天是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我弟兄費了這麼大的心機原為今天。和尚一收力,把手撤回來,一捋鬍子:「哈哈哈,彌陀佛!」就他這麼一撤力,老俠李源險些趴下,李源挺身軀站穩,才知道濟源比自己高多了。李源忙著說:「高僧,李源輸了,改日再見。」展翅金雕鐵掌李源跳下月台。喝!月台的左右,連個出大氣的都沒有。
  濟源合掌念佛:「南無阿彌陀佛。」和尚眼睛往東廊下西方俠於爺這邊一瞅,然後說道:「貧僧是本廟的二當家,身為本廟的監寺,名喚濟源,闖蕩江湖,有個小小的美稱-鐵面伽藍佛。論我的能耐,比起我兄長濟慈來有天淵之別,貧僧是笨鳥先飛。諸位,剛才這位清河油坊鎮展翅金雕鐵掌李、李老俠客,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同道誰都知道,但和貧僧相比多少還差點兒,先讓他下去休息。凡是佔山的、為王的、落草的、坐寨的、戳桿的、教場的、保鏢護院的,所謂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武林英雄,就不必登台了,不是貧僧說大話,登台你也不成。今日貧僧是要會鬥高一頭的英雄,紮一背的豪傑,身為俠客義士,類似興一家武術之人。這樣的人上來,老僧奉陪,其他的人物上來,恕老僧無禮,我是概不奉陪。」剛說到這兒,東北角月台下有人說話了:「哈哈哈,和尚,我也算不了俠客,我也算不了義士,挎小籃的賣個酸棗,我也充個果木行的人吧!」聲音一到,「唰」的一下,像一道白線,這人就上來了,正是西方老俠於成。大和尚一推頷下鬍鬚抬頭看,只見老俠於洞海雙肩抱攏,往這一站精神抖擻,不亞如墜角的蒼龍,勝似那落牙的猛虎。海川緊挨著於老哥哥站著,聽見老頭一樂說了話,知道他要上去,忙伸手去抓於爺,還沒等挨上,老頭就上了月台了。在金銀亂石島時,海川、振遠老哥兒倆看過於爺的本事,遊戲三昧,當然是不錯。可是他年歲太大,我們這兒又有這麼多人,能讓一百零一歲的老爺子上去嗎?擦肩蹭袖如果輸了,豈不把一世的英名付於流水?所以大家不願讓老人家上去,真動上手,到底是老胳膊老腿。可老頭不這麼想,於老俠在月台下看著,一見和尚出來,就知道徒弟李源不行,五個照面非趴下不成,哪知道一個照面都沒照,一手就叭下了。於爺的心裡就有點怒:喝,好哇!這不是當著媽媽打孩子,我這坐老家的是幹什麼的?同時於爺思緒萬千,想得多呀:我於成一百零一歲,隱居在山西太願府太谷縣於家莊,我不找人家的麻煩沒有人找我的麻煩,到我死那天,准能落個淨胳膊淨腿,一輩子在武林當中沒叫人捅過一下,更別說讓人家踹我一個跟斗,打我一個趔趄!我沒事好賭這口氣,訪這個鎮八方,可他鎮十六方,礙我於成什麼事?出來一個鎮八方,我於成就沒能為了?不至於吧,我為什麼訪海川呢?訪著了,也知道海川義膽俠心,小孩兒可交,可又碰上亂石島的事,我也卷到渾水裡去了,要想指望辦完事回家也回不去了,答應童林必須拿到盜國寶的二小韓寶、吳志廣,可誰知半路打出個鐵善寺來!誰不知道鐵善寺哇,鐵蝠拳一百零八招,揚名天下,他本廟的好徒弟,快打這套拳都得一天,這可是獨門的把式,我於成也沒見過,既然來了,就得看看,好開闊自己的眼界,自己眼前這些成名的俠義,都管我叫聲哥哥,恭維我是個前輩,我的徒弟李源輸了,這和尚濟源是本廟的二號人物,我是在這裡等著所有在場的弟兄都讓和尚給弄趴下了,我再上去?那我就不是跟和尚交手,而是借和尚的手來號我這些兄弟的脈!那人家怎麼看我於成呢?
  可我要上月台去,一百零一歲我還能行嗎?太不保險了,如果我今天是三、四十歲,甚至五、六十歲,將來能在綠林道上找回來呀,現在我一百零一歲,要是栽了跟頭可沒地方找回來呀,但是不上月台?也不行啊。於老俠思前想後,認為還是得上,仰仗平生所學,戰敗濟源、濟慈,把鐵善寺的事給了結了,然後幫著海川奔八卦山。如果我於成上去,車攔頭一輛,讓濟源給打了,鐵善寺的月台就是我於某的佳城!什麼叫佳城?佳城就是墳地。我寧可死在眾位兄弟的前面,也不能讓我的兄弟們死在我的前面。老俠想到這裡,長腰上了月台。
  台下的哥兒幾個,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老人家往台上一站,和尚上下打量,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看意思也要高過侯振遠、童林。濟源合掌問道:「看老英雄,偌大年歲精神矍爍,敢問是哪路的高人?」老人家托銀髯:「哈哈哈,和尚,我沒什麼能為,在綠林道也是個馬勺的蒼蠅,混口飯吃,你要問我小老兒是誰,就是您剛才提到的,打了孩兒娘出來,我就是展翅金雕鐵掌李源的授業師父。」西月台下的人都睜開眼睛驚訝著:「哎呀?這就是綠林道鼎鼎有名的人物西方俠呀?這麼大年紀了!」濟源一陣冷笑:「彌陀佛,我打量何人,原來是於老俠客。」「不敢當,正是在下。」「哈哈哈,於老俠,聽說早在明末崇禎九年,您在幼年時期就闖過桃花會,三進桃花寺,在北京城京西北妙峰山瓜打石,露過大臉,踢死過金頭牛,撞死過銀頭豹,單臂力舉過千斤寶鼎,戴過守正戒淫花,單掌開碑,擊石如粉,十八趟通臂掌,二十四式形拳,打遍天下。」於老俠擺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那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早已成了昨日黃花不值一提啦。」老頭兒心說:我幹那事兒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崇禎九年到現在都八十多年了,你不過剛七十歲。濟源說:「老俠客,話雖這麼說,人老不講筋骨為能,英雄出於年少,月台以上,乃逞強鬥勝之所,萬一老英雄不敵,豈不把一世的英名付於東流?」「哈哈哈!」老俠於成仰天大笑道:「和尚,此言差矣,不才於成,幼年學藝,整世童男,直到如今闖蕩江湖,不落人後,怎麼能提到老呢?豈不聞武術講究『老辣』二字,越來越辣呀,哈哈……想當年戰國廉頗年逾百歲,尚食鬥米只羊,各國諸侯不敢犯趙;後漢的趙子龍,年逾八十,威鎮鳳鳴關,力敵五將,何況於成!」說到這兒,於老俠兩手托大白鬍子:「老只是年歲老,可我的手掌不老哇!望和尚以身嘗試,方知金言不謬也!」這句話一下子激怒了濟源,兩道濃眉往上一立:「南無阿彌陀佛,既然如此,恕貧僧無禮,請!」老俠往後撤步,左右手上下一搭五花,左腳在前,橫著一斜,右腳在後,拿樁站穩,小辮往後一甩,噹啷一聲響,右手掌,左手鉤,這叫前掌後鉤子,拉了個「跨虎」。「和尚,這叫跨虎啊,你學過嗎?有拳經贊歌為證:「跨虎登山不用忙,斜身繞步逞剛強,上打葵花式,下踢抱馬樁;喜雀蹬枝沿邊走,童子拜佛一爐香。』」和尚把鼻子都快氣歪了,月台上身為大俠,你就用「跨虎」贏我?兩個人彼此各道:「請!」濟源腳踩黃瓜架兒,兩腿一進步兒,左手一晃面門,右手往前一趕步,進步切掌,對準老俠於成的脖子就來了,這叫「飛蝠展翅」,老人家於成往下一矮身,縮頸藏頭躲,於老俠不但要接他的招,而且還要記記他的鐵蝠拳。見濟源的掌過來,一矮身,右手一搭腕子,左手打和尚左腿的踝骨。和尚微然一晃,縱身形起來,落地無聲,進步一切,叫「金蝠落地」,對準老俠的胸前便按。老人家「白虎洗臉」往下一耷拉左手,伸右手,隨著左手一反腕子,「葉底藏花」,對準和尚的肋骨便打。這個於老頭不虧整世的童男,不用腿的時候,一抬腿到頭頂;不用腰的時候,往後一仰,後腦勺能挨著後腳跟,不用跳高時,長腰一縱就兩丈三、四;不用縱遠的時候,微然一疊腰,就一丈七、八;行似猿猴,恰似狸貓,老人家暗地裡就把十八趟通臂掌施展開來,但是一點勁兒都不用,純粹以逸待勞,甭管你來的怎麼快,怎麼凶,百鍊鋼化為繞指柔,到於爺的近前全都得化了。和尚的鐵蝠拳施展開,腳踩八門,大僧袍兜起風來如同穿花的蝴蝶,兩人扭作一團,攪在一處,矯若游龍,翩若驚鴻。
  和尚瘋狂進招,恨不得一下子把於老俠給致於死地,但是他摸不著挨不上,更甭說打上人家,就是連大褂都沾不上。於爺一點兒勁都不使,和尚瘋狂用力。老俠於成用的是曹劌勝齊之法,一鼓作氣,三鼓衰竭,我且不擂鼓,等我翻過來一用力,能讓你一下子趴下!和尚完全明白:於成是以逸待勞,而我是以勞勝逸,我不敢撤勁了,如果我一撤勁,命就沒了。本來哥兒幾個在台下為老人家擔心,畢竟年歲太大了,等老人家一動手,他們明白了,老人家是成竹在胸,以逸待勞。老人家打了一輩子仗了,閱歷豐富,濟源就是今天不死,也得脫層皮呀,大家反到踏實多了。濟慈在大雄寶殿裡往外一看,心說:哎呀,西方俠幾句話就把你濟源火激起來了,這樣你不是甘受其苦嗎?
  濟慈這時候不敢想別的,只恐自己到時候上台亂了方寸,那鐵善寺不就一敗塗地了嘛!師弟不成,我濟慈還在呢,所以不敢著急。濟源那麼大的人物,也明白於老俠的招術,但他不敢撤招,稍一撤力就得輸招。他想:你於成雖說是以逸待勞,難到就不躥不蹦了嗎?反正你也是年紀大了。這樣一想,濟源就更加瘋狂進招。老俠於成心說:你小子找死呀?兩個人還招動手,招術加緊,踢彈掃掛,摟打堂封,轉眼間就四十個回合。於成抬頭見和尚上右步,右手往前搭,來了個「鬼扯鑽」,搭他的肩井穴。老人回手一個「倒捻猴」,退左步,左手往下一按他的胳膊,右手一晃他。和尚認為老俠於成要打自己,忙跨左步,轉身右手回來了,伸左手打於爺的肩膀和右臂。老俠於成就勢再往後一退右步,伸右手捋他的右胳膊,伸左手一晃,和尚連三掌,左邊一下,右邊兩下,都被老人躲過去了。和尚再往前一趕步,老俠使了一手「雲手」,左手在自己的眼前一變,「唰」的一個「抽撤連環掌」,右手在自己左胳膊底下往前一滑,伸右手往自己的右面一揚,跟著塌下身去,左手虛晃一掌,和尚雙手往下一按,一退步,老人家右手再往前伸,踏中宮一斜身,手就伸進去了,正按在和尚的左胸膛上,和尚再想躲已不可能。這時,老人才從丹田提一口真氣,順著脊梁往上來,叫三車拉上崑崙頂,達到自己的百會穴,通過神庭,到達任督二穴,也就是上下牙,又順著右臂到了右手的指鋒,於老俠右手的中指用上內力一點和尚的左乳下,和尚的五臟就張開了。只聽和尚「啊」的一聲,老人家掌心一托,一口真氣用上,大喊一聲:「哈哈……」
  渾身顫動,蠶眉倒立,虎目圓睜。和尚「哼」了一聲,老俠於成一掌把和尚托起五、六尺高,往後一仰,叭!就把和尚打出去了,足有一丈多遠。從前孔秀等人在金銀亂石島說老爺子是狗掀門簾子,全憑嘴上的功夫,拿賊也好,破達摩堂也好,連一招真能耐都沒用。今天在月台上打的是濟源,也讓兄弟們看看,作哥哥的還不老。老俠於成往後一撤步,雙手一托長髯,鼻孔之中擤氣,打濟源準備了十成力,但不能過了力氣,過了自己該吐血了,只用了八成力打濟源,餘下的二成力順著鼻孔把它擤出來了,像兩道白氣,這時,老人家的汗可就下來了。再看濟源,仰面倒在地上,黑臉膛煞白,五官挪位,面目痙攣,兩隻手按地,心想還得起來,還沒等坐起來,「叭」又倒下了。
  再想起來,「噗」一口血吐了出來,染紅了大白鬍子和灰僧袍。吐完之後就昏死過去了。紫面龍君羅烈羅燄光、金頭獅子孟恩這些人忙出來上了月台,把老和尚抬進方丈室,找人治傷。
  紫面伽藍佛濟慈看看法本、法鐸、法廣這些人道:「看見沒有?你們大伙兒出主意報仇、報仇!報得了嗎?二當家的讓人家給打成這樣。」濟慈自己一點急怒也不敢動啊,恐方寸亂了不能報仇。穩穩僧袍下香袋裡的子午問心針,在大殿裡念佛:「南無阿彌陀佛,於老俠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枉是武林道的老前輩,我師弟濟源被打不虧,老俠客請留貴步,貧僧討教。」
  說著話就出來了。濟慈也想:不能讓你於成下去,你把我兄弟給打了,你下去換別人怎麼算?我得想辦法把你致死。於老俠這口氣可還沒緩過來,但仍笑著說:「哈哈哈,哪位和尚啊?」紫面伽藍佛濟慈一提氣從月台下上來了:「彌陀佛,貧僧濟慈願與閣下在月台上分勝負,見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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