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清真寺海川會篩海 僧道俗三次比神功

 
  上回書正說到:吳成王府訪童林,被海川「啪嚓」一掌擊上,塵土飛揚,磚渣亂撞,再找鐵羅漢吳成,蹤跡不見了。這可把馮昆、石勇嚇壞了:「喲,吳師傅到底哪裡去了?」眾人都在找。吳成自己說話了:「眾位,快幫忙,把我摳出來,我嵌到磚裡啦,動不了勁兒,快呀。」眾位尋聲一看哪,不由得暗笑,原來海川這一掌,把吳成正撞在西窗下的磚牆裡。一來是海川借力發力,勁頭很足,二來是吳成有獨到的功夫,所以他碰到牆壁時,磚撞碎了,衣服破了,人只是嵌到磚裡出不來了。吳成一通喊:「快著唄,把我摳出來呀!」海川心裡非常害怕,這要把吳成給打死怎麼辦?大家過來,七手八腳揪住他的胳膊把他給拽出來了。眾人一看,吳成什麼事兒都沒有,嘿!倒把牆撞出一個人坑來。海川心說:這吳成身體還真叫棒!「哎呀,吳師傅,您這功夫還真不錯呀。」「您甭說了,我就問問您,這是您輸了,還是我輸了?」
  海川一想:這叫什麼詞呀?就說:「我都把你打到牆裡頭去了,那麼是誰輸了?」「是嗎,是我輸了?那要是我輸了可就有事了。剛才我跟您說得明白,我贏了您沒事,您贏了我,我拜您為師。」海川便道:「我贏了你也不要緊,咱們剛才說的話不算數。」「那哪兒成啊,咱說話得算數啊!」他連衣裳都不整理,「撲嗵」跪下了:「得了,您得收留我。我瞧您剛才那一下就好,您一抄我小肚子,我可把這招學去了。」後來吳成拿這招打了不少人。「我拜您為師了。」海川最喜歡這樣的人,說話算話。但嘴上仍說:「吳師傅,咱們倆人鬧著玩呢。」「哪能鬧著玩呀?我這人一輩子不跟人鬧著玩。我說話算話,您贏了,我就拜您為師,我就給您磕頭,師父在上,弟子吳成有禮。」
  咣、咣,磕上頭了。海川一看:「唉!收下你。」石勇、馮昆過來給童俠客爺道喜。海川說:「咱下不為例,今後不准再給我往這裡帶人。」「行了您哪。」「吳成你起來。」「唉!我起來了。有師娘嗎?」海川道:「沒師娘,不用給師娘磕頭,見過你眾位師兄。」劉俊等眾人過來,吳成一一行禮,行完禮之後都進了屋。海川馬上把管事的叫進來,吩咐立即收拾房子,又給吳成找了一件比較合適的衣服,讓吳成換上。吳成說:「沒關係,我家裡有的是衣服。師父,我跟您打聽打聽,您一月要多少錢哪?」海川一想:怎麼問錢呢?就說:「我一個子也不要,你要願意住這裡,就把行李搬來,跟你師兄們住一塊,每天下場子練功。你要願意回家,你就每天來。」「師父,我每天來吧。」「好嘞,只要你堅持每天來,風雨無阻就行。」這時,馮昆、石勇對海川說:「童俠客爺,我們可要跟您告假了。」「好吧。」海川一再囑咐:「下次不許再帶人了。」馮昆,石勇回家咱先不表。
  海川進來之後跟吳成聊了聊,吳成就把自己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當年雲霞道士杜清風救了我,十年來這般這般……。我學了一手『靠山背』,我外號叫鐵羅漢。師父,你可得教給我一手好能耐。」海川知道吳成家裡是大財主,就對他說:「吳成哪,你回家吧,把家務事安置安置,以後你每天就上這兒來,師父我教你本事。」「謝謝師父。」打發吳成走了,劉俊這些人這樂呀:「師父呀,您瞧見沒有?這一下咱們十兩銀子都不夠,他撞碎了多少塊哪!」海川說:「練武有這麼句話:不怕你千招會,就怕我一招熟。
  就這一手『靠山背』,不大離的把式匠就贏不了他呀。」劉俊說:「師父,還真是的,您又給我們收了這麼個傻師弟。」海川對劉俊說:「明天,我還得去趟城南,你帶著師弟們好好在家裡練功。」
  第二天早上起來,練完了早功,海川喝了點兒茶。把子母雞爪鴛鴦鉞的包裹包好了,腰裡圍上落葉秋風掃的寶劍,囑咐劉俊好好地帶著師弟們練功看家。吳成也來了,跟著一塊練。海川提拎著鉞包袱可就由打家裡頭出來了。
  現在海川對北京的大街小巷,多少熟悉點了,他仍然出前門走李鐵拐斜街奔五道廟,穿騾馬市、菜市口,一直趕奔牛街北口,再往南就到了清真寺。海川站在角門,抬頭一看,清真寺建造得十分莊嚴富麗。牛街清真寺在全國都很有名,據傳說是從遼代聖宗十三年建成,距離現在已經有一千多年了。明朝正統七年重新修建,到了清朝康熙三十五年,又照原樣大修了一次。海川看見的就是康熙三十五年重修後的清真寺。過了大影壁,一過山門有望月樓,再往裡有梆歌樓,這梆歌樓就是教民們做禮拜的地方,又叫喚醒樓、宣禮樓,閱台兩邊有兩個碑亭,坐西朝東的禮拜殿。這個禮拜殿能容一千多人,殿的西北角有木製的宣講台,這裡是講經的地方。禮拜日呀,或者是節日呀,教民們全都在這裡聽經。碑亭是明代弘治九年制的,望時樓在門裡。裡面還有恒堂造的大銅香爐,乾隆四年造的大銅鍋,清真寺年代久遠哪!海川到了角門這裡,角門開著。海川還按照咱們漢民的規矩站在角門這裡喊了幾聲:「回事呀!回事呀!」沒人答應。海川納悶:這麼大的清真寺,怎麼沒有回事的呀?其實,人家教民來了隨便出入,這裡沒有回事的地方。海川喊了半天沒人言語,一想:我進去吧。就順著北面這個角門往裡來了。剛走出不遠去,鐵三爸從裡邊出來了:「喲!童俠客爺,您來啦!我還正要去接您呢。」「噢!鐵三爸,您好哇。」彼此請了安。海川問:「我喊了半天回事,沒人言語。」
  鐵三爸解釋道:「咱們寺裡頭沒有回事的,不瞞您說,教民進出隨便,怎麼樣都可以。」「噢,原來這樣。」海川隨著鐵三爸往裡走,一層殿一層殿順著北邊這角門往東來,走到第二層殿,路南就是大月台。東大殿前出一走廊,巍峨壯觀,鬥拱重簷,十分講究。
  正這個時候,北屋的簾子板「叭嗒」一響,打裡邊出來一個人,鐵三爸高聲喊:「童俠客爺來了。」海川一看,嚯!這不是輔成鏢局的鏢主、鼓上飛仙丁瑞龍、丁大爸嗎?丁大爸光頭沒戴帽子,頂還沒謝呢。花白剪子股小辮,花白的眉毛斜飛入天蒼,一雙大眼睛閃閃發光,鼻似玉柱,唇似丹涂,一對元寶耳,上嘴唇一字齊口,頷下壽毫有一尺來長。嚯!丁大爸還真有份兒。鐵三爸可說:「童俠客爺,這就是我哥哥鼓上飛仙丁瑞龍、丁大爸。」
  又對丁瑞龍說:「哥哥,這就是童俠客爺。」丁瑞龍過來了,搶步進身請安:「俠客爺,丁瑞龍給您請安。」「喲,丁大爸,童林不敢當,童林給您請安。」
  兩個人彼此打橫都請了安,都有愛慕之意。海川先說道:「聽鐵三爸提到您,我早就想跟您見個面了,一直不得機會。這次,鐵三爸到我家裡頭來送信,我今天才來,與閣下相逢,堪慰平生之願哪。」「俠客爺,您太客氣了,久仰您的大名,聽我們寺裡頭老爸爸經常提到您呢,不瞞您說,您的大名鼎鼎,我丁瑞龍早就有耳聞了,也想到府上去拜望您,就是不得機會。俠客爺,此處不是講話之所,裡面一談吧。」鐵三爸把簾子撩起來,二位進來,室內的陳設也十分講究。眼前八仙桌角站著個人,海川一見這人,瞧著有點兒眼熟,個不高,精瘦兒,一身土黃布的衣服,腰裡煞著絨繩,搬尖灑鞋,白襪子高腰。黃黃的眉毛,一雙大眼睛,閃閃地有神氣。歲數在五十上下,臉上有幾塊傷已經定了痂。「二位認識嗎?」「丁大爸,這是誰呀?」「哈哈哈,你們二位見過幾次面了,就是沒打過交道。」海川瞧得出來,這人的腦門、鼻樑骨都有傷。這人過來就請安:「俠客爺我給您請安了,真對不起您,我訪了您好幾次,就是不能跟您見面,因為我不敢哪!俠客爺我可栽在您的跟前了,我栽了,我栽了!」「噢!」海川明白了,這可能就是領著我四次溜城牆的那位。海川忙說:「不,朋友,是我童林栽了。」「不,俠客爺,我栽了,我栽了。」他拿著手指頭一指自己的腦門子和鼻樑骨:「您瞧瞧,我這裡有痕跡呀,我栽了!」「不,是我栽了。」丁大爸樂了:「你們二位不打不相交,他也是我們教的一個兄弟,神形無影伍金堂。他只是腿快一些,能為不成。俠客爺從江南押著盜寶的欽犯來到北京城,從菜市口一走,他就在西鶴年堂沖天招牌下站著呢。瞧見您後,他總想拜訪拜訪您,可又不敢,所以他才領著您去溜城牆。」伍金堂搭上話了:「第四次您已經把我截上了,我扭頭一跑,就覺著有人抄我的腳脖子,把我從城牆上扔下去了,好像我聽見這麼兩個字:淘氣。您瞧我這栽的。」「不,伍兄,還是我童林栽了,您在我大褂上拴了城磚,又掐我的辮穗,我都不知道。」「不,我沒那能耐,我只是兩條腿不慢,跟您比比腿,拴城磚絕對不是我伍金堂乾的。」海川心有所思,就憑伍金堂伍爺的本事,能掐我的辮穗,大褂提擺上拴城磚?我也有點兒不相信,那麼又是誰呢?神形無影伍金堂和童海川客氣了一番,丁大爸又說:「咱們也就不必客氣了。」
  正這個時候,鐵三爸把裡屋的簾子也給撩起來了,由打裡間屋出來一個白鬍子老頭說道:「瑞龍哇,把我和海川,我們爺兒兩個介紹介紹,哈哈哈……」聲音宏亮!海川一看,眼睛一亮,這位老者,中等身材,猿背蜂腰,身上穿著米色長衫,腰裡煞著絨繩,腳底下福字履鞋白襪子,白棉綢的汗衫;赤紅臉,大白鬍子半截黃,兩道蠶眉斜飛入天蒼,微抬眼瞼,二眸子金光炯炯,亞賽兩盞金燈。喝!老頭笑容可掬,風采可愛,捋著頷下銀髯站在那裡。
  丁瑞龍丁大爸可說話了:「海川,跟老爺子見個面吧!」海川可就愣了:「丁大爸,這位老人家……」「怎麼啦,你不認識了?呵呵……你琢磨琢磨,這是清真寺,老人家能是誰呢?」「噢!您是老前輩,老篩海爺吧?」「嗯,哈哈.海川呀,你那徒弟沒有跟你提過我?」「哎呀!老篩海爺,老前輩在上,請受晚生童林一拜。」「清真人不受禮,請個安就得了。」海川趕緊跪倒了給老爺子請安。老人家伸手相攙,海川這才想起來,原來這位是金元金老劍客爺。
  當初徐源、邵甫、劉俊,三小被困在八卦山十八棵楊,多虧老人家騎著千里追風騎趕到了,救了三小,並且提出來下廣東請王十古會太極,才把二小拿住,國寶還朝。說真的,老前輩對我童林有恩哪!海川至至誠誠地給老人家道謝:「孩子們多虧您老人家搭救。」「哈哈,海川哪,不用客氣,徐源、邵甫是你哥哥侯振遠的弟子,跟我另有淵源,將來你會知道的。你的孩子也不屬外,這是我應當責份的事。我從江南早就回來了,最近你倒好哇?」
  「托老人家的福。」「快坐下,快坐下。咱們把這事情說穿了,鐵木金我叫他在寺裡邊擔點兒事就行了,伍金堂幾次拜訪你我都知道,我對他說,你也不是壞人,就跟海川見個面,可是他又不敢,因為他就是腳程還比較快點兒,別的能為不行。我說你要這麼樣乾,海川要是拿你不當個朋友,你可有點兒危險。最後呢,他還是栽了跟頭了。至於你說到拴城磚的事,他倒是沒跟我提,這個小孩還不會說瞎話。得了,我們大傢伙兒坐下,獻上茶來。」
  大傢伙兒喝著茶,先從鐵三爸提起,又提到鼓上飛仙丁大爸,海川也把自己的事情說了。爺兒們喝著茶,交著心,談著話,這個工夫可就不小了。
  老篩海爺喝著茶問童林:「海川哪,我聽說你奉師命興一家武術,叫八卦綿絲盤龍掌。說真的,這趟功夫,我這麼大年紀只是聽說過,還沒有看過,海川,你今天既然來了,能不能到月台以上,練趟功夫讓我們爺兒幾個開開眼呢?」別人讓海川這樣練,海川不一定練。可老篩海爺一說,海川可就不能不練。因為是老前輩,甭說對自己,就是對自己的哥哥侯振遠,老人家都有恩。自己最敬仰的人讓自己練一趟功夫,怎麼能不練哪?而且自己練出功夫來,讓老前輩看看,哪一招,哪一式,功夫不到家,老人家給指點指點,這不是好事嗎?」泰山不讓寸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
  不能因為我是泰山了,我這土多,再來的土塊兒我不要,那還成呀?什麼土到我這兒我都吸收,以鞏固我的大;我是河、我是海,給來幾滴水,我不要,那不成呀,什麼水我都要,只有其它的水來了才能幫助我的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深。我有能耐就不能拒絕老前輩的指點。海川虛懷若谷,是個謙虛的人。
  「老人家,按理說我不敢班門弄斧,既然老人家吩咐,弟子倒要獻丑,請老人家指點指點。」「海川,你太客氣啦,哈哈……那麼好吧,我們大傢伙兒都到月台上吧。」海川把包袱放在桌上,大傢伙兒都從北屋裡出來了。
  月台設在西殿和東殿的中間,上頭鋪墊得十分平整。在這個月台上練功夫,那是天然的一個好場子。月台有兩尺多高,海川一個人上了月台。「海川,好好練呀。哈……,我來看看。」老篩海爺是老前輩,不過有點兒放份兒了。海川規規矩矩一躬到地:「老前輩,丁大爸、伍爺、鐵三爸、大家給我瞧著點兒。」就看海川臉衝著東,往那兒一站,氣貫丹田,二目凝視,心無雜念,左手從前,右手在後,左腳虛,右腳實,拿樁站穩,龍驤虎座,提頂調襠,二目凝視,腳下不丁不八。站好了以後,取無極之勢,然後晃動身形,走開了過步,雙掌揉動。喝!當初老師在臥虎山怎麼教的,現在就怎麼練,因為老篩海爺是高人,海川不敢疏忽大意。八八六十四式八卦綿絲盤龍掌,外加三百八十四爻盡命連環掌,運用自如!說真的,海川自己都感覺到美呀。
  咱們這也不是捧海川,八卦掌練到童林這份兒,真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想到哪兒,練到哪兒,自己心念合一。這個招術一出來就非常的好看,功底扎實。鼓上飛仙丁瑞龍一瞧,心說:哎呀,我丁瑞龍受老師鐵掌賽崑崙方飛、方四爺的親傳十六載,南七北六十三省闖蕩江湖,我總認為自己的能為不錯,到現在海川把功夫施展開了,人家可比我丁瑞龍勝強萬倍呀!丁瑞龍非常欽佩海川。伍金堂一瞧呀,兩眼發直,暗道:幸虧我沒叫他逮住,要是逮住把我當成壞人,我的命就沒了,人家童林功夫確實好,盛名之下,名符其實呀!不枉人家南下七省露過臉。鐵三爸這麼一瞧,暗自思忖:我三頃二十畝,再把我那倆哥哥六頃四十畝擱在一塊,我把它們都賣嘍,也練不出來!我遇不到這樣的名師,看來這武術是練到老,學到老,真正的功夫不遇名師,很難有所造詣。大家都以欽佩的眼光看著。老篩海爺一瞧,童林的功夫確實不錯,三十歲的人,功夫能到這種程度,那可就不簡單了。不過老篩海爺看海川練八卦綿絲盤龍掌時,洋洋得意,心裡可就有點不高興了。他想:這小孩兒有點兒狂,我得打打他的狂氣。老頭樂了:「海川哪,別練了,我當是什麼南七北六十三省,赫赫揚名的八卦綿絲盤龍掌,敢情也是彈腿。」
  其實老篩海爺這話沒說完,他的意思是,你這個功夫也是從彈腿裡演化出來的,那麼這個話也算不錯。南京到北京,彈腿出在教門中,說真的,清真門彈腿那了不起。從武術來說,各門武藝之長都能把彈腿的精華演化進去,這樣說也未嘗不可。沒想到,老篩海爺剛說到這兒,童林把架式收住了。心說:啊!師父讓我興一家武術,我這功夫是彈腿呀!教給我彈腿,我興得出去嗎?
  彈腿是人家清真門拿手的功夫,師父怎麼還讓我興一家武術?別人說這話,我就跟他翻了,甚至當場跟他較量!可老篩海爺是武林之中的老前輩,說出話來,哪能無根無據呀?海川心裡一陣難過。
  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間有幾個人從西往東走來,口誦:「無量佛!」「彌陀佛!」聲音宏亮,十分有力。海川和老篩海爺等眾人都回過頭來往西看,來了四個人:兩道一僧、一俗。前頭這位老仙長,肋下佩劍,銀灰色道袍,銀灰色中衣,厚底雲鞋,一部銀髯飄灑在前胸,兩道蠶眉斜飛入鬢,一雙慧目神光足滿,準頭端正,四字海口,一對元寶耳,謝了頂挽發掐冠、竹簪別頂,背插塵尾。第二位,個兒高點,長方一張臉,兩道劍眉,一雙虎目,鼻正口闊,大耳垂輪,一部銀髯苫滿前胸,挽發掐冠,金簪別頂,背插拂塵,腰佩寶劍,這位老仙長耷拉著臉兒不高興。再往後是一個大和尚。哎喲!這個和尚,晃蕩蕩平頂身高得在八尺開處,前胸寬,臂膀厚,虎背熊腰,穿黃僧袍,黃中衣黃僧鞋,白綾的高腰襪子,四方大臉,兩道抹子眉雪白,斜飛入鬢,壽毫老長,慧目放光,鼻如玉柱,唇似丹霞,大耳垂肩,天生來的羅漢相,頭頂上明顯顯露著六塊受戒的香疤拉,背插拂塵。最後這位也是個大高個,晃蕩蕩身高過丈。按海川看來,這個大個比於恒、甘虎的個兒都高。
  前胸寬背膀厚,肚大腰圓,膀闊三停呀!身上穿著一身藍,煞絨繩,斜插柳背著一個包袱,背著一條鑌鐵虎尾三節棍,真有鴨蛋那麼粗,肩膀上扛著亮銀方便鏟。再往臉上觀瞧,四方一張大臉,黑窪窪的臉膛,兩道花紋的眉毛三道旋兒,一雙金睛,獅鼻闊口,大耳垂肩,青鬍子茬兒,辮子在腦袋上這麼一盤。海川一瞧這四個人,可高興了,前頭這兩位仙長,正是自己的兩位授業恩師:談笑清居無極子、二爺尚道明,愛蓮居士、太乙劍客三爺何道源,不過都帶著寶劍呢。和尚、大個兒,海川都不認識。
  尚道爺、何道爺怎麼到這兒來了?原來,玲瓏島一戰之後,嚇跑了司徒朗,海川師徒回了北京,王爺他們去了杭州。八爺田方田子步重新安置了玲瓏島,剛和兩位道長回到八卦山沒住幾天,江西信州龍虎山玄天觀老劍客張鴻鈞就來信了,讓尚道明、何道源上趟江西,這麼著哥兒幾個分手了。尚道爺、何道爺來到江西信州龍虎山玄天觀,面見老恩師太極八卦庶士張鴻鈞。
  行禮之後才細問:「老師,找我們哥兒倆有什麼事嗎?」爺兒三個坐下,三爺看看尚道明、何道源,然後說道:「我有心讓你師兄、師弟們也來。後來一想,驚動這麼多人也不太好。知道嗎?明年在北京蟠桃宮,鏢行要舉辦一次『三月三』亮鏢會。」兩位老劍客爺聽老恩師這麼一說,當然知道。過去也有過,但不知道明年的亮鏢會有什麼意思。便問:「老人家,這個亮鏢會與咱們有什麼關係?」「唉!你們不知道呀,因為康熙皇上的二哥、英王富寶臣痛恨權臣廢長立幼,越次傳宗,把他的地位弄沒了,所以他一口氣逃奔四川,在白龍江內的劍山小蓬萊嘯聚山林,招納亡命,搞來搞去,武林高手可就請來了不少。招軍買馬,聚草屯糧,按正規軍訓練,有意圖謀不軌。他們準備好了,要起事造反,推倒康熙皇帝。三月三鏢會就由於.噢,這裡還有秋田他們的事,他們的兩號鏢局改了字號,未能通知眾同業,劍山的人就抓住這一點,準備要成立十三省總鏢頭。劍山小逢萊的山眼,就是北京城孝順衚衕『西勝鏢局』的鮑氏弟兄,通過他們要奪取十三省總鏢頭。把總鏢頭奪到手就可以在十三省設立總鏢局的分會,他們就可以打發武林高手暗入十三省,定好了日子,同時造反。這樣一來,於朝廷不利,於百姓不利。所以必須通過鏢局,破壞他們奪取十三省總鏢頭的詭計,不能讓他們得逞。據說劍山小蓬萊要派軍師雲台劍客燕普燕雲鳳下山,帶著一部分人到北京城,奪取十三省總鏢頭,當然為師也要啟程前往。主要的是你們兩個人必須到北京城,設法阻擋他們,萬不得已為師也要出馬,不能讓他們得了逞,你們倆聽明白了嗎?」「師父,我們聽明白了!只是我們倆連寶劍也沒有。」張鴻鈞劍客也知道這兩個徒弟太窮,便來到裡間屋,拿出雌雄寶劍兩口,純鋼打制。
  說道:「你們兩人拿著吧。不過時間還早哪,到了時候你們再去,最好不要往外聲張,以免打草驚蛇。」尚道爺、何道爺謹遵師命,由打江西信州龍虎山玄天觀出來。哥兒倆想,時間還長呢,尚道爺說:「咱們可以到遼東訪訪朋友。」這樣老哥兒倆曉行夜宿,非止一日來到昌黎縣內。
  昌黎縣有一片大山叫青雲山,青雲山有一座大廟,叫青雲寺,青雲寺的老和尚跟這哥兒倆不錯。他們來到青雲山的山腳下,順著山道上來。山勢雖然不高,但綿延不斷,起伏有序,層巒疊翠,十分青鬱。等來到青雲寺一看,這座大寺廟修在山頭,鷹不落的長牆,虎皮石的下基,前後共七八層殿堂帶塔院。來到角門這裡,輕輕一叫門,一個門頭僧把門開開了,問道:「彌陀佛,二位道長找誰呀?」「我們打聽打聽,你們老方丈智覺禪師在不在廟內?」
  「彌陀佛,我們老方丈智覺禪師早就圓寂了。」「噢!幾年不見,智覺禪師已經圓寂了。那麼現在的方丈呢?」「現在的方丈,是從陝西關帝廟請來的,人稱青雲長老、寶鏡高僧。」哥兒倆一聽心裡痛快:原來師弟在這廟裡,師弟比智覺更近了。尚道爺忙對小僧說道:「寶鏡高僧既你們這兒的方丈,請告訴他,就說他師哥來啦,我叫尚道明,他叫何道源。」「您候一候。」小和尚撒腿奔裡跑,時間不大,裡邊笑著出來一個人:「噢,哈,哈,師兄啊,哪陣香風把你們倆給吹到了青雲山的敝寺呀?彌陀佛,小弟問訊啦。」尚道爺、何道爺單掌打稽:「師弟,別來無恙呀?」見完禮,和尚寶鏡把他倆請到禪堂。坐下以後,獻上茶來,兩位老仙長先把自己的來意說了:「我們要去遼東訪友,沒想到路過青雲山,想起智覺禪師來了。有些年不見,我們哥兒倆到這兒來看看,沒想到他已經圓寂了,後來打聽你在這兒啦。」「可不是嗎,什麼事都有個巧勁兒。」青雲長老寶鏡也把自己的事提了。
  青雲長老寶鏡禪師原在井陘大道娘子關核桃園的白馬關帝廟,後來把這廟給了徒弟水底金禪碧霞僧,老和尚就退到陝西長安城關帝廟,打這兒之後,老和尚算是隱了。寶鏡禪師兄弟四個,大師兄就是鐵善寺的水晶長老亞然和尚,二師兄在四川天海莊天海寺,叫天海佛霞公長老鬥瑞,青雲長老行四,他的三師兄是太原府西風寺西風長老秋禪。這師兄弟四個,全都是皈依三寶,稟教沙門,得道的高僧。他們四位的老師就是四大名劍的二爺--山西太原府壽陽縣姜家屯的老和尚碧目金睛佛姜達姜本初。姜老劍客爺和三爺張鴻鈞是師兄弟。下一輩水晶長老亞然和尚跟尚道爺、何道爺、莊道爺、谷道爺他們又是叔伯師兄弟。時間一長,青雲長老寶鏡禪師也準備到遼東去訪訪朋友。
  這樣,老和尚把陝西關帝廟安置安置,帶著自己的亮銀方便鏟、衣缽戒牒三寶,可就奔遼東來了。路過青雲山,老和尚到青雲寺來掛單,沒想到寺裡的老方丈智覺禪師圓寂了,寶鏡和尚也得跟著唸經呀。等修起塔來,事情辦完了,所有的僧眾恭請青雲長老寶鏡禪師:「您別走了,您在這兒給我們當方丈得了。您老人家會武藝,您是道高德重的高僧,智覺禪師在這兒哪方面都不錯,就是有一樣,廟裡的香火不盛,咱們吃喝都費勁。您老人家當了方丈以後,無論如何要扭轉這種局面。」青雲長老寶鏡禪師說:「好吧,既然你們大傢伙兒樂意,我就把首座接過來。」老和尚寶鏡接過首座方丈之後,參拜了佛像,參拜了廟宇。老和尚琢磨,這廟裡前後有一百名僧眾,哎呀,怎麼能讓他們吃好喝好?這個廟香火不盛,施捨的不多,怎麼能扭虧為盈呢?
  後來老和尚想了個主想,對和尚們說:「咱們能不能在青雲寺成立個把式場,多招點兒學生,多進點兒束脩銀子,不也等於進香錢了嗎?」僧眾們聽完一想,也對。就說:「老方丈,您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好,咱們再投點兒資。」結果呢,把後門開開了,準備了五間房,打好了場地,買了龍頭鳳尾的兵器架子,老方丈戳起大桿子來,在這兒可就教上徒弟了。這樣一來,可就好多了,因為徒弟盡是有錢的。教了一年多,廟裡頭多少富裕點兒了。
  這天,吃完早飯以後,門頭僧進來稟報,說咱們昌黎縣的大財主樸家莊的樸成樸老員外拜見您來了,正在山門外恭候。「彌陀佛,有請!」老和尚寶鏡知道樸成樸老員外是昌黎縣的首戶大財主,他想:我要能把這樸老員外吃上的話,這廟裡的一百多人吃飯就不發愁了。他到這兒來幹什麼呢?時間不大,把樸老員外請到禪堂。老員外抱拳拱手道:「高僧啊,小老兒給高僧行禮。」「彌陀佛,老施主,貧僧不敢當,請坐,老員外,您到敝寺來一定有事吧?」「我剛剛聽說,大師傅您在這戳了大桿子,教了把式場。廟裡的僧眾多,入不敷出,香火不太盛。這麼著……哈,哈,小老兒佈施幾個錢。」
  說話把緣簿拿過來,馬上就寫上了:「佈施紋銀一千兩。」老和尚一想:怎麼一見面就給一千兩銀子?這樸者員外要幹什麼?便探問道:「老員外,您到底有什麼事呀?」「嗨,我二老夫妻,家資萬貫,花錢是不發愁,可就是生下一個傻傻呵阿的兒子來,這孩子胳膊腿上下一般粗,蹲都蹲不下。我打算請老師傅教教我這孩子。如果方丈能教孩子一點武藝,將來把身子骨練壯嘍,我還多多的佈施。」「噢,您把令郎帶來了嗎?」「我帶來了。」「好,好,您把您的少爺帶進來,讓我看看。」時間不大,老員外派幾個人把兒子給帶進來了。「爹,爹爹。」其實這孩子不是傻,說話嗲聲嗲氣的,才八歲呀。這孩子比一般人可高得多,就是胳膊腿一樣粗,上下跟一個大木桶似的。
  樸成對兒子說:「你過來,給高僧行禮。」「高僧,鹿兒給您行禮啦。」「這孩子我給起的小名叫鹿兒。」和尚一瞧確實不好教,但是人家佈施了一千兩銀子,我這廟裡又挺窮的,怎麼著我也得留下呀。寶鏡和尚便說:「老施主呀,您把令郎放在我這裡,您只管放心,我不會虐待他。我好好地給您教一教。」「噢,好,好,我謝謝您哪,我孩子在這兒打攪您,得吃得喝。」說著,又奉上二百兩銀子道:「這是我孩子在這裡的伙食費用,該吃什麼吃什麼,他用錢我單拿,您看好嗎?」「噢!好,好。」老和尚心說:初次見面就一千二百兩,這財神爺我不能得罪,怎麼著我也得給他教教。老員外拜了佛祖告辭走了。
  吃完飯以後,老和尚把樸鹿兒叫來道:「鹿兒,我教給你一個架,你蹲蹲試試。」寶鏡和尚教給樸鹿兒騎馬蹲襠式,就是右左手拐著伸出來,跟要敬禮一樣。這右手是個掌,左胳膊伸平了,手是個鉤子,一隻掌,一隻鉤子,兩隻腳尖往裡兜著一點兒,腿要伸開,和肩一樣寬,然後往下腆胸疊肚,從屁股一直到膝蓋蹲平了,這樣才成哪。這是練武術最基本最基本的功夫,但是樸鹿辦不到,擺好了往下一蹲,「咕唧」,來了個屁股蹲兒。怎麼回事?
  他的腿彎不了彎兒。「彌陀佛,起來,起來,不用怕,再來,再來。」樸鹿站起來往下又一蹲,「咕唧」把地砸一個坑兒。他蹲一次來個屁股蹲兒,蹲一次來個屁股蹲兒。老和尚這一瞧,就說:「不行,吃飯去吧。」吃完飯後,稍微地休息休息,再練。一連三天,老和尚心說:老員外爺,您給我多少錢,這筆錢我要掙不上了,因為這個孩子實在是太笨,他的胳膊、腿不能回彎兒,這多麻煩呀!寶鏡和尚就對樸鹿說,「孩子啊,這功夫你練不了哇!」「師父,我也知道,我練不了,您說有什麼法子呢?」「這樣吧!我把你送回家去吧。」說好了以後,老和尚帶著樸鹿來到樸家莊樸老員外的家門口。
  樸老員外家是大財主,有的是牛和羊,一欄一欄的牲畜十分興旺,門口外一拉溜兒有十六棵龍爪槐樹,一邊八棵。老和尚帶著樸鹿來到門口,家裡人可就瞧見了。膽子大點的一位家人問道:「大師傅,您可真有能耐,我們少爺剛出去三天就給教出來啦?這回他能拉屎了嗎?會蹲了嗎?」老和尚心說:剛三天就教出來了?照樣還是不行。寶鏡和尚對家人說:「把老員外請出來吧。」「您候著。」家人轉身奔裡走,時間不大,老員外樸成從裡頭出來了,驚訝地問:「您把我孩子教出來了?」「有什麼話咱們裡邊說去。」
  一直來到客廳坐下,家人獻茶後老員外爺問:「您看我這孩子怎麼樣?」人家老員外爺給錢了,咱也不好推辭呀!老和尚不能說不行。只好推卸地說:「這個,老施主呀,令郎不是不能學。只是現在不能學,他的腦子還沒開化,在家裡再呆三年以後,腦子再開化開化,然後給我送回去,自然一學就成了,現在還不行。」其實,老和尚就是想推辭推辭,暫時不成,您先給我們佈施些銀子。過三年以後再說,這是個借口話,推辭話。但是老員外爺當成真的了:「大師傅,我謝謝您了。您雖把我孩子送回家,還是每月的佈施我照付。不過都一樣,您應給我孩子留下一手工夫,讓他在家裡練著,您看怎麼樣?」
  寶鏡和尚道:「好吧!等貧僧走的時候,我看練什麼合適,再教他一遍。」
  老員外爺樸成吩咐準備齋飯,讓老劍客青雲長老寶鏡禪師吃了飯,然後告辭。
  樸老員外帶著幾個人往外送,一邊走一邊急著問:「您看,給我孩子留下一手什麼功夫呢?」老和尚憋了半天,發現了院裡有好多小牛,便說道:「把這小牛拉出一頭來。」工夫不大,把一頭小牛牽到老方丈眼前,寶鏡禪師對樸成說:「老員外爺,您瞧見沒有,令郎沒事兒的時候,讓他托住小牛的肚子,沒事就托牛,這牛不但不能殺,而且要好麩子好料喂養,精心照顧。總用這頭牛,不能換,以托起為止。您記住了嗎?這是一手功夫。」「謝謝大師傅,沒事讓他托牛。」「對啦。」「您再給他留下一手。」老和尚心想:這真為難呀,留下什麼呢?一邊走一邊琢磨,一直走到門口了,老員外問:「老師傅,您不再給留手功夫嗎?」老和尚心有所思,就說:「老員外,您這不有十六棵樹嗎?」「不錯。」「您告訴鹿兒,要是托牛托累了就讓他用左右胳膊打這些樹,左右腿踢這些樹。但是,這十六棵樹要讓人看好嘍,不能損壞,專讓您的少爺練功用。」「您說的這些,我都能辦到。」這樣,老和尚回去了,依然教把式場,到時老員外爺樸成按時送銀子來,這些銀子不但夠吃、夠喝,還有了富餘。
  三年的光景,青雲寺果然發了財。僧眾們的僧袍,單、夾、皮、棉一年四季穿戴之物,每人都做了好幾身。吃齋的時候全都是大饅頭、大米飯。大傢伙兒十分感謝寶鏡長老。這一天,吃完了早齋以後,長老坐在禪堂裡休息。
  門頭僧「噔噔噔」地跑進來道:「彌陀佛!老人家,樸家莊的樸老員外帶著他的兒子來了。」老和尚一哆嗦:壞啦,又給我送來啦!我怎麼能再支他個三五年的,我的廟起碼夠吃、夠喝了,我就推了。「彌陀佛,有請!」時間不大,老員外帶著兒子樸鹿進來了,老和尚一看,樸鹿晃晃蕩蕩跟半截黑塔一樣,又粗又壯,兩隻大眼睛真有神兒。這樸鹿怎麼不發呆了?老員外趕緊跟老方丈彼此見禮。又對樸鹿說:「鹿兒呀,給師傅行禮吧。」「恩師在上,弟子樸鹿參拜。」會說話了。嘿!寶鏡禪師很高興。忙說道:「彌陀佛,起來!起來!您爺兒倆今兒個怎麼這麼閒在呀?」「高僧呀,我謝謝您啦,您給我們孩子留下的這兩手練出來了。」「噢,您說說。」「鹿兒把這頭小牛犢子托了三年了。一天到晚好麩子好料喂著牛兒,你猜這牛有多大分量了?都五百多斤了。但是樸鹿從小就托這小牛呀,沒事就托它。這五百多斤的牛托起來,胳膊都不顯累。一托就托半天呢!再說這孩子的胳膊也有勁兒了,天天打這十六棵門槐,一胳膊打下去,這槐樹『嘩嘩』地山響,腳踹也是一樣。高僧呀,他越來越聰明了,現在,不但胳膊、腿腳靈便了,而且腦子也靈活了。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呢?」寶鏡和尚有些含混搪塞地說:「老員外,這個……這是您家門有德呀,練出功來了。」其實,老和尚心裡明白,拿胳膊打這槐樹,只不過是操練操練筋骨,操練操練皮膚,長進是長進,但主要的功夫是在托牛上,他托牛的時候得用力,牛隨著日月增長,力量隨著日月增加,他一用力,內五臟全得用力,慢慢地他的腦子開化了。三年了,這是該著的事。「老員外,您把令郎放在我這裡吧!他現在行啦。」「您說三年後給您送來,孩子還真成了,重修廟宇,再塑金身。」老和尚一想:嘿!這青雲寺真是青雲直上了。
  老員外給了五萬兩銀子,擴大了把式場,重新修建了青雲寺。老和尚在這兒辛苦教樸鹿,有這三年的打樹之力,三年托牛之功,教給樸鹿渾身橫練,骨硬如鋼,一口真氣能抗刀槍。老和尚教給他一條鑌鐵虎尾三節棍,棍沉力猛。眨眼間一晃就將近十年,樸鹿都二十好幾了,他身體高大,能耐也真好了。樸鹿還有一樣本事,能竄能蹦,這可不簡單,比傻小子於恒都棒。寶鏡和尚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生鐵牛樸鹿。這青雲寺讓樸老員外給佈施得也了不起了,置了很多的廟產,再加上僧眾們多少也能乾點兒活,勞動勞動,就是沒有香火收入,也有飯吃,老和尚總算有了功勞,青雲寺很不錯。
  這次尚道明、何道源來了,師兄弟見了面,老和尚才把青雲寺的事情說了。和尚傳話,「來呀,把樸鹿叫來。」時間不大,樸鹿一挑簾進來了:「師父。」「哎,見你兩位師伯。」接著又對尚道明哥兒倆說:「這就是你姪子樸鹿,我給他起的外號叫『生鐵牛』。」「師伯,姪男樸鹿拜見。」兩位仙長一瞧,可不是這孩子會說話了。「姪兒免禮。」「多謝師伯。」問了問孩子功夫,嘿!對答如流,一點兒都不傻,太好了。
  師兄弟幾個說話說長了,才把老劍客爺張鴻鈞到北京的事情說出來了。
  寶鏡禪師也說:「西河沿東光裕鏢局,金弓小二郎李國良也給我下了張請帖,約我參加明年三月三的亮鏢會。要不這麼辦,咱們去一趟。」老仙長尚道明點頭道:「我給你教出一個師姪來,鎮八方紫面崑崙俠叫童林。」寶鏡很高興:「我早就聽說了,我琢磨著是你們倆教出的弟子,這個孩子可給咱門戶露大臉了。頭下南七省請國寶,北高峰獻藝,賀號鎮八方紫面崑崙俠,咱們上他家住著去。」尚、何二仙長點頭:「太好了。可樸鹿賢姪呢?」寶鏡和尚說:「可以告訴他父母,就說跟著師父上北京。」老哥兒三個商量妥當,安頓好了,爺兒四個從青雲山起身進北京。
  路途很近,時辰不久就到了北京城。跟人一打聽安定門裡富貴巷雍親王府,爺四個便進了阿斯門,來到府門這兒。再一打聽教師爺的家,這樣爺四個才來到海川家中。「叭、叭、叭」一叫門,底下人把門打開了問:「您找誰?」「童林在家嗎?」「您候著啊。」時間不大,劉俊出來了:「喲,師祖!」趴在地下磕頭。孩子們都過來行禮。「我師父不在家,今兒一早到牛街清真寺去了,是丁大爸派鐵三爸把我師父請去的。」老哥兒仨想:住在童林家不太方便,人家裡有女眷,童林到清真寺,咱們跟篩海爺也不錯,怎麼不上清真寺去呀?哥兒仨商量已定,劉俊要陪同前去,三位老人不許,便從海川家出來,帶著樸鹿直奔清真寺。
  來到清真寺順著角門往裡來,正聽見老篩海爺喊:「什麼八卦盤龍綿絲掌呀,你這是彈腿!」老篩海爺意思是說,你這是從彈腿裡運划出來的。這後幾個字兒還沒說出來,這哥兒倆念佛了,氣得寶鏡也念佛,海川也在發愣。
  海川暗自思忖:敢情是彈腿,師父呀,這怎麼能讓我興一家武術呢?老篩海爺一瞧,壞了!我這裡說人家徒弟,師父來了。老哥兒仨過來跟老篩海爺彼此見禮,寒暄了幾句。鼓上飛仙丁瑞龍等眾人都過來,跟兩位仙長和高僧行禮。最後海川過來給師父行禮。這時,老篩海爺金元往裡讓:「咱們屋裡說話去吧。」尚道爺一擺手:「老篩海爺,您讓我徒弟在台上練功,又說海川練的這是彈腿,他練的哪一招是彈腿?」「啊,尚道爺,我這是跟他鬧著玩。」
  「不能鬧著玩,因為海川的功夫正在上進之期,我讓他另立門戶發揚光大,您說他這是彈腿,這不是當頭給他一棒嗎?因為練彈腿,還練得過您清真貴教去嗎?那是貴教的拿手功夫!您不給我指出哪招是彈腿來不行。」「這個……,道爺,我這是跟海川放個大話,鬧著玩哪!他的功夫根本不是彈腿呀!」「既然不是,您老篩海爺為什麼說呀?說出來多大影響,因為您是武林的老前輩呀。」尚道爺、何道爺、寶鏡禪師哥兒仨一起對付老篩海爺。老篩海爺急中生智道:「哎,這麼辦吧,我這兒有幾樣小玩意,我練出來了,您練出來了,童林就不是彈腿。我練上來了,你們哥兒仨練不上來,那麼童林練的就是彈腿。」就叫寒拘著火了,雖說寶鏡禪師是出家人,但也沉不住氣呀。「彌陀佛,老篩海爺,你這可不對。你是要憑功夫把我兄弟三個給撅了!好啦,你拿出什麼樣的功夫來?我們開開眼。」「咱們大家全上月台吧!」
  海川下來,這老哥兒四個上了月台。「瑞龍,給我預備桌子。」好像老篩海爺經常練這手功夫。時間不大,硬木的八仙桌放在月台的正中,桌面的正中間放著一個大海碗,拿過一個水壺來盛上了水,倒得滿滿的,說真的,微微地一動就灑。得了,大傢伙兒全下去了,老篩海爺一伸右手攥住這桌子一條腿的底部,左手一捋鬍子,說了一聲:「起!」一隻手就平著把這八仙桌給端起來了。海川點了點頭,心說:就這一手,一般的人就辦不到。就看老篩海爺右手端起八仙桌,那碗裡的水紋絲不動,他一口氣在月台上跑了三圈,離開這哥兒仨可遠了。只聽老篩海爺大喊一聲:「接著。」右胳膊微然一震,「唰!」這八仙桌從手裡飛出去就奔寶鏡了。寶鏡禪師拿四個指頭一沾桌腿一斂神,「唰」地這麼一轉身,順著寶鏡禪師的左腕子也跟著出去了,老篩海爺接著了,轉了一圈,「唰」又奔了尚道爺了。尚道爺四個手指一沾桌腿,卸了力,平端著之後,「唰」又奔老篩海爺了。老篩海爺轉了一圈,「唰」又奔何道爺來了,何道源轉了一圈,也奔老篩海爺了。老篩海爺一個人逗他們僧、道哥兒仨,後來覺著不大合適,就自己端著這桌子腿練開了。
  這功夫可就不小了,把爺兒幾個都看直了眼。伍金堂、鐵三爸沒看過這驚魂動魄的功夫呀!連海川都點了點頭,心想:看來練到老學到老呀!人家四位成名的劍客,那功夫才算到家呀,自己還得好好地練啊。海川一邊想一邊看,這桌子飛也似地兜起風來,真是技藝純熟運用自如。最後,老篩海爺把桌子接住,大傢伙兒過來一瞧,這碗水,沒灑一點兒。
  伍金堂把這碗水端走了,拿塊抹布來重新把桌子抹乾淨了。「三位過來,這頭一手轉桌子,三位就算練上來了。再看看,我這第二手。」尚道爺、何道爺一想,完了就完了吧,您怎麼還有第二手?」無量佛!老篩海爺,這第二手是什麼呢?」老篩海爺馬上派伍金堂拿來一刀元書紙。然後說道:「諸位看看,這是一刀一百張,一張不差,平平地放在八仙桌的當中。」老篩海爺一伸手往這當中一放,眼望眾人說道:「我這巴掌在這裡放著,我打丹田提一口氣,說一聲『嗨,九十九張沒毛病,最後一張,就是第一百張上頭有個巴掌印,我用氣吹上一下,這巴掌印就得掉下來,正是一隻手,這叫『隔山打牛』。」這就是童海川練的「八步打燈」的真功夫,也就是氣功。您發出功來,當中有什麼接著的,都擋不住,直到最後,您用在什麼地方上,什麼地方就見功,這一招,沒有內力辦不到。老篩海爺說完了,把這右手放好嘍,左手一捋頷下銀髯,說了一聲「嗨!」由打腎眼一口真氣運起來,老篩海爺把手提起來了。看了看九十九張沒毛病,第一百張拿起來,果然有個巴掌印,輕輕地用嘴一吹,「噗!」這巴掌印掉下來了。大傢伙兒「嘩」一鼓掌。海川一看這招還可以,他也能來兩下,丁大爺也能湊合,但鐵三爸跟伍金堂就根本不可能了,他倆看得是目瞪口呆,兩眼發直。「來吧!你們哥兒仨試試。」青雲長老寶鏡禪師過來了:「彌陀佛,九十九張紙放在這裡,貧僧用四個手指按上,我說一聲『嗨』,第九十九張上也沒有痕跡,只在九十八張上有痕跡,貧僧一吹『噗』就掉下來。眾位看吧。」這老四位比上勁兒了。寶鏡禪師把四個手指平放,「嗯!」鼻孔之中省力,氣貫在丹田,「嗨!」的一聲之後,拿起來看紙,果然前九十七張和第九十九張都沒事,唯有九十八張上四個手指印,一吹「噗」一下掉了。眾人「嘩」一鼓掌。寶鏡禪師這算練下來了。何道爺說:「這好,我的師弟用四個手指,貧道我用三個手指頭。」說著,何道爺將食指、中指、無名指放在紙上,老仙長也是丹田提氣,說了聲「嗨!」九十八張紙中唯有第九十七張上有三個手指印,用嘴一吹,「噗」掉了。「喝!」大傢伙兒齊聲喊好。尚道明過來:「這麼辦,山人用兩個手指頭。」說完,將食、中指放在紙上,「嗨」了一聲,氣貫丹田,一抬手九十七張紙中,唯有第九十六張上兩個手指印,「噗」一吹也掉了。老篩海爺臉兒一紅,這招沒有拿住兩位道爺,一位高僧。尚道爺又問篩海爺:「您還有什麼出手的?」「啊,我還有一手功夫,咱們還得練練。走,瑞龍,派人把我的點穴鐝拿來。」時間不大,丁大爸把老人家的單只點穴鐝拿來了,又拿來一根繩兒,這繩兒有三尺多長。大家來至東殿的前廊上,抬頭往上看,很高很高,不是有重簷和椽子頭嗎?老篩海爺一拔腰,就上了東大殿了,在這簷頭上蹲下來,用手一摸,敢情這上邊兒有老篩海爺練功的鑷頭釘。老篩海爺把這繩兒就拴在鑷頭釘上的一頭,又把另一頭拴在單只點穴鐝的粗頭上,拴兩扣兒,一扣兒再係一扣。然後慢慢地一撒手,這繩兒底下拴著單只點穴鐝懸在半空,老篩海爺就下來了。
  這段書叫僧、道、俗會篩海。按理說,像談笑清居無極子尚道明、愛蓮居士太乙劍客何道源、寶鏡禪師、老篩海爺金元,他們四位的身份就不應當動手啦,真要是擦拳比武,又沒有那個仇恨,況且眼前站著的都是他們的下輩,甚至是晚幾代的人,萬一哪個人一失手,這一世的英明付之流水,很不應當啊。那麼這件事情可是他們雙方的不對,首先是老篩海爺不對,他不應當說童林練的是彈腿,做長輩的哪能這樣呀!甭說童林這個人還不狂,就算童林在長輩前面有點發狂,也應當從正面規勸。相反的尚道明他們哥兒仨也有不對的地方,既然老篩海爺把話都說出來了,能收回去算沒說嗎!也不能得理不讓人,非要質問老篩海爺,我這招裡哪一招是彈腿?老篩海爺也無法答覆,如果老篩海爺真沒本事,也要吃尚道爺哥兒仨的虧了。但是人家老篩海爺有能耐呀,這樣寒拘著火啦,騎虎難下,才有這三試絕藝。比如說,他們哥兒仨練的武藝,跟老篩海爺比的是三樣東西,哪樣都不好練,哪樣都得十幾年的功夫,如果誰一個練不上來,他們可就栽了。
  老篩海爺從房上下來了,尚道爺就問:「老篩海爺,您懸的這點穴鐝是怎麼練法?」篩海爺說:「尚道爺、何道爺、寶鏡禪師,您們看見沒有,要兩個手指頭一抬,把這點穴鐝的小頭兒掐住,因為小頭向下的。一坐腕子『唰』地一下,把這點穴鐝給悠起來,跟前簷一平,這就很高了。人隨著一悠起來,當它的力往下行的時候,人的雙腳輕輕一點鐵鐝,就得落到這鐵條棍上,跟著往下一沉,然後拔腰上房,棍兒下來了,他上房了,這就算練成。如果你飛身行落在棍兒上,棍兒下來了,人也下來了,就算你輸了。」這手功夫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很難,不到他們幾位的身份練不上來。老篩海爺說完了,尚道爺點點頭:「誰先練呢?」寶鏡禪師過來了:「這麼辦,二哥您先練,二哥練完了,三哥練,然後瞧小弟的。我練完了,老篩海爺再練,讓老篩海爺最後練。」尚道爺說:「好吧。」就拿這手指頭一悠,單只點穴鐝「唰」地一下起來了。人們眼睛往上看,只見尚道爺往上一縱,腳尖一點地,一弓腰,抱元守一,「一鶴沖天式」,身輕似燕。當這鐵條還往上走時,尚道爺輕飄飄落到鐵條上,再落到這點鐝上來,隨著點穴鐝往下一落,尚道爺「叭」一拔腰,「噌」來到東殿頂上。「無量佛!」一聲佛號,尚道爺飄身而下,眾人一鼓掌,喊好。何道爺也練上來了。兩位道長練好以後,寶鏡禪師過來道:「彌陀佛!」也長腰起來,看了看繩扣兒,其實寶鏡禪師不是看繩扣兒,而是用手一捻,把兩個繩扣兒給捻成了一個。寶鏡禪師也按原樣練完了以後,這扣兒可就鬆了,要到老篩海爺一練,這棍起來,老篩海爺這麼一長腰的時候,腳挨不著棍兒,這棍兒可能就要落下來,老篩海爺就要栽一個跟頭。尚道爺、何道爺人家不辦這事,寶鏡禪師可就不然了,但他的這個舉動任何人都沒看見,老篩海爺也粗心大意。寶鏡禪師練完了,「彌陀佛」飛身下來,洋洋得意地說:「老篩海爺,該您的了。」
  老篩海爺過來了,拿手指頭掐住了這點穴鐝的鐝頭,「唰」地一下,人們的眼睛往上一看,只見老篩海爺十分起勁。老篩海爺揪長衫,腳尖一點地,剛要起縱,可是這根繩輕輕地落下來,上頭那點穴鐝沒有了,不翼而飛!尚道爺身法多快呀,「燕子三抄水」,飛身形來到東殿的中脊以上,老篩海爺也上來了,兩人四外觀瞧,整個清真寺內清肅肅,靜落落,十分寂靜,沒發現人。寶鏡心說:嘿!這是哪位呀?把老篩海爺成全了,不然的話他非栽下來不可。何道爺也有點兒傻眼了,老哥兒幾個心裡都有這麼一個想法:我們這幾個人的身份可不軟呀,怎麼當著我們把點穴鐝拿走了?眾目睽睽之下,我們都寒磣了。老篩海爺很難過:「喲,我的點穴鐝沒有了。」尚道爺安慰說:「老篩海爺,別難過,能拿走您點穴鐝的,可能是武林道的前輩,像我們四人的年紀和在武林中的身份,不應當著晚生下輩在此試藝,萬一有一個人練不上來,不是把半生的名譽付之東流了?老篩海爺,您出的這個主意可不怎麼樣,我們弟兄仨也不應當陪您。今日之事,雙方都有過失。看來,拿走點穴鐝這是教育我們幾個人呢!」老篩海爺點點頭:怎麼這位當著我們的面拿走點穴鐝,我們不知道呢?這得多快呀!他從東殿的簷頭探身下來,伸手抄點穴鐝,然後他得走,當這繩往下來的時候,要打算晃動身下來,離開這清真寺,沒那麼快呀?再快也能看見你,人的身法快,還能有眼睛快?那麼這個人當著我們大傢伙兒眼底下,拿走點穴鐝,我們就不知道?看來這個人可了不得。海川也嚇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我二位恩師的本領我童林可是知道的,比我強萬倍呀!老篩海爺跟師叔寶鏡也是他們同輩的人,功夫也差不多,那麼拿走點穴鐝這個人,豈不是超人嗎?甭說比我,就是比四位老前輩,那也高得多呀!哎呀!學無止境啊,鼓上飛仙丁瑞龍也有這種想法。
  這裡尚道爺說:「老篩海爺,屋裡說話去吧。」大傢伙兒跟著來到北屋,分賓主入座。尚道爺細問:「海川哪,到這兒幹什麼來了?」海川這才稟明原委。然後問尚道爺:「師父,我看您們老哥兒幾個要在清真寺住下來?」
  「啊!對了,我們就住在清真寺了,不過你回去不要往外聲張,有什麼事可以到清真寺來,跟我們哥兒幾個商量商量,千萬不要獨斷專行。我們這次來京,確實另有事情,你先回去。」海川答道:「師父,師叔,老篩海爺這兒方便嗎?不如住到弟子家裡去,孩子家裡有的是地方。」「我們原是想住到你家裡,看來老篩海爺這清真寺裡可比你家裡清靜多了。我們老哥兒幾個住在一起盤桓盤桓,我看也不錯嘛。」篩海爺也說:「我們有事找你去,至於住哪兒都一樣,今天我們哥兒四個都有不對之處,得了,別說啦!你先回家吧,有事你就來。」海川答應著,辭別了二位恩師、師叔、老篩海四位前輩,然後往外來。丁大爸、鐵三爸他們幾個給送出來,到了角門,海川攔住:「丁大爸、鐵三爸、伍爺,改日再會。」丁大爸連連致意道:「不瞞俠客爺說,我不請您了,因為您跟雙龍鏢局有關係。可能在明年三月三北京城裡有點兒事,幾位老人家來大概也為這個。咱們改日見吧。」海川告辭出來,一個人往北走,越想心裡頭越急,恨自己的功夫還不夠。眼看著都到牛街北口了,迎面來了個人:「師父,您趕快回家吧。」海川抬頭一看,心裡不由得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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