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鬧鏢局行刺童海川 謁師祖巧遇野飛龍

 
  上回書說到:護國寺拋鉞亮劍,海川帶弟子們來到大柵欄雙龍鏢局與眾位兄弟見面,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初鼓,在南客廳群俠打坐休息。剛交二鼓,有人從房上下來,十分輕巧,落地無聲。西方老俠於成最警覺,心想:外邊來了夜行人,絕不是自己人,要自己人就該說話了,不然的話,萬一發生誤會,那還了得!側耳往外聽,這個人往客廳來了,上了台階,有一些亮光。
  噢!可能亮出軍刃來了,這人是行家,他一扶隔扇門,知道這門沒插管兒,他用手一托門帶,把隔扇門開了,矮身形往裡來。於爺和大傢伙兒都看清楚了:喲!這不云霞道士杜清風嗎?杜清風的長道袍已經脫了,在身上圍著,背插劍鞘,右手攥著寶劍。
  雲霞道士杜清風現在是劍山蓬萊島的站殿將軍,他的兩位兄長都是軍師,最拿事的是他二哥,雲台劍客燕普燕雲風,燕普帶著人從四川已經到了北京,杜清風也一起來了。因為自己的徒弟們大部分都在北京,人老了,也惦記著看看。杜道爺和二哥燕雲風他們來,住在鮮魚口裡的孝順衚衕,也就是西勝鏢局裡。杜道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徒弟鐵羅漢吳成,這樣便到了德勝門裡果子市扁擔衚衕的瓦片吳家。一叫門,底下人把門開了,還有認識的:「喲!這不是杜老道爺嗎?您快請進來。」「無量佛,吳成呢?讓他出來。」「我家少爺不在家。」「哪兒去了?」「他另投了老師。」杜道爺這氣就大了,他背著我投師,這是瞧不起我呀。又問:「他師父是誰?」「您不知道?北京城大名鼎鼎、北城根雍親王府的教師爺,下江南拿二小請國寶,北高峰獻藝賀號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哪。」「無量佛喲,小兒童林,你竟敢搶走我的徒弟。好嘞!我遇不著你沒轍,遇著你,我要你的命!」杜道爺的人格不如徒弟們,人家馬寶善、焦秋華那是好人,心眼正啊,杜道爺為人可不那麼正直。回到西勝鏢局,一邊生氣一邊想:這個事我大徒弟馬寶善還不知道,我得去告訴他一聲。這樣才出現了馬、童二人比武,杜清風橫插一槓的事情。其實人家馬寶善並不知道師父來。
  大清早,杜道爺來到護國寺角門這往裡一走,出來好幾個喇嘛問道:「您找誰呀,道爺?」「不認識我啦?山人云霞道士杜清風,你們廟裡的大喇嘛是我的徒弟。」「哎喲,您是我家大喇嘛爺的老師呀!當初住在白塔寺教我們大喇嘛爺功夫的是您老人家呀。哎,您的二徒弟一定是豎臂摘星焦雨焦二爺了?」「不錯!焦雨那個時候是個窮苦的孩子,是他哥哥馬寶善在山人面前提的。」這時,有個喇嘛可就說了:「哎呀,不過我家焦二爺叫北城雍親王府的教師童林給打吐血了。今天約童林來如此這般,我們大喇嘛爺正報仇。」杜道爺一聽,不行,我得趕緊瞧瞧去。
  這樣,杜道爺來到月亮門裡,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觀瞧。馬、童二人如何打石頭,月台上如何對話,都看得十分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馬寶善打童林這三掌也看見了。輪到童林真的下決心要打馬寶善時,杜道爺心說了:你馬寶善七十來歲的人白活了,你打他可以,他打你不用動地方,手一抬,你的命就沒有了。這才高聲喝喊並與海川交手,沒想到海川拋鉞亮劍,削了道冠,帶軍刃揚長而去。杜道爺一看海川走遠了,趕緊派人跟著。
  杜道爺把道冠撿起來,到了罩棚。馬寶善一瞧師父鮮血「滴滴嗒嗒」往下流,臉色發青,顯得狼狽和乏力,自言自語地道:「小兒童林啊,我就這麼幾根頭髮了,挽了個發鬏兒,卻叫你給削去了,這道冠一掉,我非僧非道,這多寒磣啊!如果有人要問:「道爺,您昨個是老道,今天怎麼改和尚啦?』老道改和尚是罵人的話,叫山人何以為人啊!」
  「師父!」馬寶善過來給師父叩頭。杜道爺道:「無量佛!起來起來。你好糊塗呀,叫師父說你什麼呢?」馬寶善也納悶,童林明明不敵師父啊?
  便問:「師父,您贏童林還費勁嗎?」「不!不費勁。」「不費勁怎麼叫人家把道冠給削掉了?」「無量佛!別提啦。他拿出寶劍來,不使寶劍的招,卻砍為師,為師只是這麼一猶豫,他的手法太快,我一躲。躲閃不及,才削了道冠,這也是山人的晦氣。」焦秋華在裡屋可說話了:「哥哥,請你把師父請進來。」杜道爺趕緊進來,一看焦秋華虛弱的身體,老仙長的眼淚險些掉下來:「焦雨啊。」焦二爺掉著眼淚道:「不過請師父放心,弟子我快好了。我是讓童林給打了,但這不能怪人家童林,實在是弟子我的不好。可是我的哥哥非要給報仇不可,我說千萬不要這樣。您看怎麼樣,到現在仇報不了,老師也遭此慘敗,叫弟子心裡頭難過啊,師父,您這腦袋怎麼辦呢?」
  杜道長疼得直哆嗦,爺兒仨坐在屋裡直發愁。
  先讓小喇嘛用淨水把老仙長的傷口洗一洗,然後把上乘的金瘡藥拿出來敷上。老仙長的疼是止住了,可頭髮往下一披散,僧俗兩非,確實難看。「唉!為師我無法見人了。」馬寶善真想不出什麼絕招來:「師父,您以後就總戴帽子吧。」杜道爺說:「大熱的天,我無法戴帽子。」還是焦二爺給想了一個辦法:「師父,您把這道冠上抹點膠,黏在腦瓜頂上,再把您的短頭髮梢也黏上點膠,往後一收,黏在道冠周圍。」杜道爺說:「那多難看呀。」「不要緊,你把這頭髮的周圍用墨抹黑了,我看也不就將就湊合了。」杜道爺想了想,無可奈何地說:「無量佛!事到如今也只好就此吧。」
  正在這時候,打發監視童林的小喇嘛回來了:「童林回到自己家中,帶著他的八個徒弟,直奔大柵欄雙龍鏢局去了。聽說江南來了不少的英雄俠義,據說他們住在那裡,暫時不走。」杜清風一咬呀:「無量佛!此仇必報。」
  焦二爺搖頭:「師父,您報什麼仇啊?」「劍削道冠之仇!小畜生小小年紀,把山人制得如此狼狽不堪,我偌大年紀無法出去見賓朋,這仇我怎麼能不報哇!」焦二爺說道:「師父,海川是正人君子,所謂一步一個腳印的俠客。他奉聖命下江南,拿二小請國寶,北高峰獻藝賀號,武林之中出了這樣的人物我們都應該捧他。童林給咱們武林增光露臉哪!再說,童林是皇四子貝勒府裡的教師爺。師父,官私兩面,咱們都鬥不起人家,就不應該和人家為仇作對,而且這事兒算不了什麼。」杜清風搖頭不以為然:「如此深仇大恨,焉能不報哇,你們不用管了。」
  老仙長養精蓄銳,耗到晚上,把寶劍帶好,道袍脫下來往身上一圍,抬抬胳膊腿,週身上下弄合適了,不繃不弔。杜道爺就打護國寺起身形,越城牆,過護城河,一直趕奔南城。工夫不大來到大柵欄,飛身形上了鋪面房,一直往東來到雙龍鏢局分號的西大牆,越牆而過。各處窺探一番,然後來到正院的客廳,一瞧客廳裡頭有人睡覺,便飄身下來到了台階上,輕輕拉出寶劍來,捅了捅插管,沒削著,這才把隔扇門打開。
  杜道爺攏目仔細觀瞧。爺幾個不認識杜清風,都很納悶,這個地方還有人行刺,奔誰上手呢?老俠於成這兒瞧著心想。看來看去,杜道爺看到海川了,雙目停在他身上不動了。於爺心說:噢!這是我們海川引來的賊啊!這個老道的頭髮怎麼一半白一半黑呀?老俠於成愛護兄弟,恐怕海川睡著了遭暗算。老俠於成要跟這杜道爺客氣客氣。「哈哈,道爺才來呀?」杜清風心說,人家發現了。「噌」一下躥到當院,老俠於成一托鬍子,一提大衫,飛身形由客廳裡跟出來了。海川「噌」地一下也躥出來了。「噌、噌、噌」南俠、北俠、鎮東俠,各自亮軍刃,巨闕劍、轆轤劍、龍淵劍,再加上海川的「落葉秋風掃」,四把寶劍猶如四條金龍,將杜清風團團圍住。海川高聲喝喊:「杜清風,你往哪裡走?」大傢伙兒這才知道是杜清風。於爺也真急了:「你這個老雜毛,我劈了你!」杜清風要是單對單的,他真不在乎任何一位。
  可是現在他不敢動手,心裡說:人家人太多,我還是走吧。他順著這角門可就往東來了,穿過棧道又朝南走了。爺兒幾個完全都出來了,西方俠於爺知道杜清風的功夫了不起,群俠緊迫不放,越過一排房,二排房,一直來到後院。後院裡放著鏢車、拴鏢的垛子,空場地很大。杜清風朝南走到後院,爺兒幾個順著棧道也追過來了。
  猛然間,打東房上「唰」,身輕似燕,飛一樣似的下來一個人,杜清風那麼快都沒躲開。這位拿著一個東西,照著杜清風的軟肋上「嘭」一下就給點了穴。杜清風攥著寶劍,想跑可就跑不了了。張著大嘴不能喘氣,一會兒把腦袋就給憋紫了。這位站在杜清風的旁邊,海川一看,哎呀!原來是一位出家的老道長,矮身材,雙肩抱攏,由於年歲太大了,有點馬蜂腰。身上穿著古銅色的道袍,掐著鵝黃色的口,腰煞水火絲縧,左肋下配著一口寶劍。
  面似三秋古月,紅中透粉,粉中透潤,紅粉相間,一臉的寶色,仙風道骨,皺紋堆壘,兩道蠶眉斜飛入天蒼,壽毫長到唇邊,比西方老俠於爺的年齡還顯得大。這位仙長微抬眼瞼,二眸子金光爍爍,亞賽兩盞金燈。鼻如玉柱,唇似丹霞,大耳相對,連鬢絡腮,一部銀髯苫滿胸前。也搭著個子矮,鬍子顯得更長了。頂都謝沒啦,白髮蒼蒼,楊木道冠,竹簪別頂,背插拂塵。老仙長往這兒一站,風采可愛,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武林道的老前輩。他右手拿著這個東西使海川更驚奇,哎呀!三尺六寸長的點穴鐝,正是在清真寺,師父、師叔跟老篩海爺,僧道俗試三絕的時候,老篩海爺丟的單支點穴鐝,原來被這位給拿走了哇。
  就看這老仙長舉著單支點穴鐝,用左手點指:「無量佛!杜清風,你挽發為道,身在三清,實為可恨,護國寺童林拋鉞亮劍是留你一條命。他既能削你的道冠,如果寶劍再往下一耷拉,焉有你的命在?你知恩不報反來為仇,以怨報德,現在又來到大柵欄行刺,今天山人警告於你,如果依然為非做歹,山人不容。」說完了,這單支點穴鐝照著杜清風的後背「叭」地一下,就把杜清風打出一溜滾去。「無量佛喲!」杜清風「鯉魚打挺」起來,看了看道爺,拔腰上西房,跑啦。
  海川高聲喝喊:「老仙長,請留步。」仙長卻說:「無量佛!再會再會。」
  老仙長也拔腰上西房,於爺他們哥兒幾個緊跟著上去,神龍見首不見尾,蹤影不見。大家都下來,這才來到前廳,把燈點亮了,群俠坐好。北俠問海川:「來行刺的是杜清風?」「不錯!」「那麼這位老仙長爺是誰呀?」海川說:「眾位哥哥,我不是已經稟明這件事了嘛,我應約到清真寺,出現了恩師、師叔和老篩海爺僧道俗試藝的情況。當時老篩海爺的單支點穴鐝往上這麼一撩就不見了,這位老仙長手裡頭攥著的就是老篩海爺的點穴鐝。可見這位老人家的功夫不言而喻了。」停了一下海川又說:「莫非這位老仙長來,也是為了明年的亮鏢會嗎?」於老俠想了想道:「完全有這種可能性。」於爺又對侯老俠說:「振遠哪,我想有這麼件事還得辦,明天你跟海川到趟牛街,三個孩子被困在十八棵楊,是老篩海爺救了他們。你來北京,無論如何要到清真寺去一下,如果海川不上這兒來,可以不去,人家海川來了,你們倆人應該一塊跟老篩海爺見個面,給人家道謝。二來海川的兩位恩師已在清真寺住下,這是咱們大家的前輩,你和海川就代表咱們哥兒幾人給兩位前輩請個安,問問好。」說真的,這話出在北俠和南俠的嘴裡可以,出自於爺的嘴,海川真不敢當,哪能代表於爺給我師父請安呢?你想啊,人家於爺的份多大呀。但是於爺說出來了,講得又占理。老俠侯振遠連忙點頭:「哥哥,您說得太對了,要是去的話,順便問問,可能二位前輩和老篩海爺他們知道昨晚上這位老仙長是誰。」於爺說:「對!好吧,大家休息吧。」沒說幾句話,把燈吹熄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起來,黃燦、潘龍帶著幾個徒弟們進來,預備臉水,伺侯群雄擦臉、漱口,梳洗已畢,大家吃完早點。海川這才跟鎮東俠商量:「哥哥,於老俠昨天晚上吩咐咱哥兒倆去趟牛街清真寺,咱去吧。」侯振遠答應道:「好吧,走!」老俠侯振遠和海川哥兒倆可就遛遛達達由打雙龍鏢局往西了。順著大柵欄西口出去,走觀音寺奔李鐵拐斜街,走五道廟,到了虎坊橋,走騾馬市、菜市口一直再往西,直奔牛街北口再往南一點兒,到了清真寺。走北角門,這回海川沒露怯,不喊「回事」了,一直往裡走。
  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爸鐵木金、神形無影伍金堂,哥兒仨正往外來,一眼看到童林和侯振遠了:「哎呀,是童俠客爺。」過來見禮。一看老俠侯振遠佩著寶劍,形神飄逸。「哎呀,這位是……」海川說:「這位是我哥哥,山東東昌府巢父林侯家莊的聖手崑崙鎮東俠侯廷侯振遠。」丁大爸趕緊躬身施禮:「哎呀,老前輩,侯老俠客爺。」老人家一擺手:「丁大爸,快起來。聽我兄弟提您,為人古道熱腸,見義勇為,真乃武林之中的佼佼者。久慕您的大名,這一次來到清真寺拜望拜望,你我都是弟兄,咱們不必客氣。」鐵木金,伍金堂過來給侯老俠見禮,各通姓名。這時海川問:「敝老師和篩海爺都在嗎?」丁大爸說:「客廳說話呢,快走吧。」丁大爸哥兒仨返身回來,陪著海川和侯振遠來到客廳門前,挑簾櫳進去一看,果然尚道爺、何道爺、青雲長老、寶鏡禪師跟老篩海爺、生鐵牛樸鹿全都在。
  海川進來先給兩位老師行禮,然後給師叔、給老篩海爺行禮。侯振遠挨排見禮。尚道爺、何道爺一看侯振遠來了,哥兒倆都站起來,老哥兒倆心裡明白,欠著人家侯振遠的人情啊。尚道爺說話了:「我徒弟童林,混小子一個,兩眼一抹黑,沒有您侯老俠客爺在江湖上引路,結交了這麼多的朋友,哪兒有今天的鎮八方紫面崑崙俠呢?看來,我這徒弟賀了這麼個美稱,興一家武術會順利的。但沒您這位俠客爺的指點是興不起一家武術的。多虧您引導我徒弟走上正路,成為武林中好樣的。」哥兒倆承著人家侯振遠的這份人情呢。侯老俠行禮,兩位老仙長趕緊給攙扶起來。跟著,寶鏡禪師、老篩海爺也都見完了禮。「來吧,振遠啊,坐下吧。」尚道爺給侯振遠讓了座。海川是算晚一輩的不能坐,老俠侯振遠偏身坐下。
  老篩海爺金元是侯振遠的師叔,因為清真寺門長四爺馬俊是金元的師哥,馬四爺又是振遠的老師,不過侯振遠沒提這事,關鍵是二爺侯杰跟師父有些不和睦。
  侯振遠坐下說:「我代表各位兄長們,眾位賢弟們給你幾位老前輩來請請安。順便給老前輩道個謝,各位老前輩們住在這裡千萬別走,等著明年三月三亮鏢會完了以後再動身。丁大爸是鏢局的鏢主,恭請四位老人家為鏢局助陣啦,這是一。還有,昨天晚上有這麼一檔子事。」侯老俠就把事情由頭至尾說了。老篩海爺一聽直眼了:「喲!我這點穴鐝叫一位道爺給拿走啦,這道爺是誰呢?像杜清風那樣的能耐,老仙長治起來都毫不費勁、易如反掌。那麼這位老仙長的本領之高是可以想見的。」這位老仙長是誰呢?老篩海爺想不起來了。尚道爺聽完了點點頭一樂,又看了看何道爺問:「三弟是不是他來了?」何道爺看了看尚道爺:「無量佛!師兄啊,可能是他。」「對!沒錯。」尚道爺回過頭來又問寶鏡,寶鏡禪師也答道:「彌陀佛,沒錯,就是他。」老篩海在旁邊可急得直問:「我說三位,這位前輩是誰?幹嘛拿著我這點穴鐝?」尚道爺一笑:「沒事,您放心吧,總有一天會把點穴鐝交給您的。振遠、海川啊,這位是誰暫時可不能提,提出來沒有好處。我們老哥兒幾個在清真寺這裡住著,連瑞龍帶你們幾位,全不能往外提,因為我們確實是為明年的三月三這鏢會來的。你們哥兒倆回去,沒有事情不用往這來,這裡吃的、喝的、使的、用的,一切都很方便。有鼓上飛仙丁瑞龍,還有鐵木金鐵三爸和伍金堂等眾人照顧著我們爺幾個,就完全可以了。既便到了亮鏢會的日子,我們也不奔雙龍鏢局去,我們就作為輔勝鏢局請的助威的了。到了時候在輔勝鏢局後面給我們準備休息的地方就行,聽見沒有?」老俠侯振遠點了點頭。尚道爺又說道:「好吧,既然如此,不留你們哥兒倆在這呆著了。鐵三爸跟丁大爸把他們倆人送走吧。」尚道爺既然說了,這哥兒倆心裡也就有底了。老俠侯振遠他們告辭往外走,尚道爺、何道爺老哥兒倆都站起來,送到門口。鐵三爸、丁瑞龍往外送,一直把他們哥兒倆送出清真寺,說了幾句話之後,作別了。
  哥兒倆往回去。老俠侯振遠一邊走一邊思索:這位老仙長爺到底是誰呢?
  看來與明年的三月三亮鏢會大有關聯。唉!得了,到了時候總會知道的。海川也有這份想法。老哥兒倆遛遛達達來到牛街北口,其實他們哥兒倆一清早就出來了,按北京人來說,這會兒正是吃早點的時候。一看下斜街口有這麼一大圈人,裡三層外三層,走道的走到這兒全站住了,擠在一塊往裡看,就聽裡邊喊:「給我打,打打打打打,打死我抵償,天底下還有這事嗎?」哎喲,那意思好像喝喊著打人呢。哥兒倆身為雙俠,終日裡與人排難解紛,當然遇事哥倆就要打聽打聽!海川來到人群邊上,一躬到地:「眾位,辛苦辛苦,讓一讓,讓一讓。」人們都往裡擠,海川衣不驚人貌不壓眾,您琢磨琢磨誰讓他呀!人家瞧了瞧童林,那意思是,得有個先來後到啊,怎麼能讓給你呢?你是長著犄角的羊,也不能讓給你啊。老俠侯振遠知道海川脾氣不好,怕海川再惹事,這麼著老人家侯振遠過來了:「海川,你這邊來。」然後一抱拳:「眾位鄉親們讓一讓,我們哥兒倆到裡頭看一看。」人家老鄉親們一看老俠侯振遠白髮蒼蒼,形神瀟灑,這是一位道高德重的老人,自然而然地就讓了。這麼著海川沾了哥哥的光,哥兒倆慢慢往裡來,走到裡邊這才看真了,在馬路邊上躺著個人,旁邊擱著一個哨碼子,這哨碼子裡頭還有軍刃。
  這個人躺在那兒,可是行家啊!您瞧,躺那挨打還是行家嗎?對啦,虎豹頭用這左右手一護自己的太陽穴,手指頭一擋自己的眼睛,大拇手指一護自己的耳朵,他護的這個地方,都是致命的地方,一個鬧不好就會打傷了。他腿這麼一蜷,磕膝蓋一頂自己的胸口,兩隻腳一護自己的襠裡頭,兩個胳膊肘一護自己兩邊的肋骨,一捂腦袋,成了一個團兒。你要打呀,你就打我大腿的外邊,就這個地方,別處您打不著。打人的都是飯館的,他們係著圍裙,手裡頭拿著大炒勺、小炒勺、擀麵杖、掏灰扒、火通條、叉把掃帚。有一個人站在馬路沿兒上,這是位老先生,手裡頭流著血,粗脖子紅筋:「給我打,給我打,打死了我給他抵了。」「劈裡啪啦、劈裡啪啦」,就這麼一打,這麼多看熱鬧的沒人管。海川的意思就要管,老俠侯振遠怕海川管不好,到底是怎麼個事咱還不知道呢。「兄弟,你候一候,哥哥我過去問一問。」海川點了點頭,老俠侯振遠可就過去了。
  到了這位手上流血的老者面前道:「哎,這位先生。」「嗯,老爺子有事嗎?」侯振遠笑著問:「您這大清早起來不做買賣,怎麼在馬路邊上打人呢?」「老爺子您別管,天底下真有這事,把人都氣死了。您說這也太不像話了,我給他抵了,我跟他完不了!」「唉,這麼多年輕人手裡拿著傢伙,有木器有鐵器,現在你在氣頭上,真的打傷了人命,你那氣頭一下去,你就該後悔了,那可來不及了。」「老先生,您說的倒是也對,不過這也太氣人哪。我跟您說,早晨,我們這兒剛剛下板,您看我們這字號,『興隆館』。早晨起來賣包子粥,他來了,我就把他讓到樓上,他吃這個吃那個,吃一次不飽、吃兩次不飽,吃了我們兩屜包子,喝了我們半鍋粥,還要了我們許多白糖,我們都給他伺候得挺好的,後來一算帳呢,一兩六錢銀子,他說給二兩,我們伙計當然謝謝他。他說他沒帶著錢,我們伙計說你沒帶著錢你吃飯?他說他餓了,可是餓了沒錢也不能吃啊。要吃,你就得給錢。他不但不給,還跟我們伙計搗亂,這還不算,他讓我們先寫了帳,我們伙計說沒帳,他說沒帳你不會買一本去嘛。我們伙計說我們不認得你,他又說,下回不就熟了嘛。說完,就愣往外去,哪兒有紅口白牙吃了東西不給錢的?我們伙計過去伸手一攔他,他『啪』地給了我們伙計一嘴巴,把我們伙計這半拉臉打腫了不說,槽牙都給打活動了。這伙計從樓梯上掉下來了,他把這事跟我一說,我是寫帳的先生,我們掌櫃的還沒來呢。我聽了一生氣,把花鏡摘下來,往桌上一拍,『啪』地一下眼鏡碎了,把我手也紮了。我們一天要碰上這麼幾個照顧主,我的這買賣還幹得了嗎?老先生,您別管了,我跟他豁了啊,給我打!」老人家侯振遠一擺手:「別打了,別打了,我看你打得也夠可以的了。他的衣服都碎了,就說這皮糙肉厚,二十多歲不怕打,也夠嗆!先別打了。眾位,看著我了,我給眾位了一了。」「老先生您要了事,反正事就是這麼回事,您就給了一下吧!唉,大家先別打了。」先生說話了,大傢伙兒都停住手了。
  這個人躺在地上紋絲不動,老人家侯振遠過來,伸手摸摸他的鼻子嘴,看看是不是還有氣啊,誰知老人家侯振遠手剛到跟前,這個人「鯉魚打挺」,「噌」地一下站起來了,「哈哈哈哈」,聲音洪亮,甕聲甕氣,仰天大笑。
  這麼些人拿著這麼些東西打,只把他的衣裳打碎了,肉皮都沒傷著!這人有很好的功夫。老人家侯振遠一看,這人大高個啊,足有八尺多高,比侯老俠得高出一尺多去,雙肩抱攏,猿臂蜂腰,看得出來,這是個練家,一身的腱子肉,穿著一身藍,撲撲風塵。頭如巴鬥,面似鑌州鐵,黑中透亮,抹子眉大環眼,獅鼻闊口,大耳垂輪,青鬍子茬,辮子在腦袋上這麼一盤,兩隻眼睛爍爍放光,四稜子胳膊起青線,站在這還真叫棒。「朋友,你紅口白牙地吃東西,怎麼能不給人家錢呢?當然,一個做買賣的也講究交朋友,你真的沒錢,先到先生那兒提一聲,說我腰裡可沒錢,從此路過,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我吃您一頓飯,您給我記上帳,我再路過您貴寶地加倍奉還。人受一句話,佛受一爐香,掌櫃的也不能說不管一頓飯,您吃了個泰山不下土,最後還把人傢伙計打了,這就不對吧?」「啊,他擠兑我嘛,這就沒法子了。」
  老人家侯振遠一聽,他這口音可不是本地人。便問:「朋友,你是哪的人啊?」
  「我呀,離這遠啦,四川人啊。」「唉喲喝,關山相阻,千里迢迢,您從四川到北京幹什麼來了?」「我到北京要找倆人,跟他奪取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唉!只要把那人揍趴下,給弄死,這總鏢頭大印就歸我了,人前顯耀,鼇頭奪魁。」侯振遠心說:真是傻小子,這是叫人支使出來的。就說:「朋友,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在誰手裡呢?」「倆人,就在他們倆人手裡呢。」老俠侯振遠這麼一聽,這事可新鮮,在倆人手裡。便問:「朋友,你知道這倆人是誰嗎?」「知道。一個上歲數的老頭,家住在山東東昌府巢父林侯家莊,聖手崑崙鎮東俠侯廷侯振遠,只要把這老小子打了,印,那就歸了我了。」
  海川這麼一聽,得!哥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啊。哥哥您這一了事,把您自己了進來了,他打四川來就為揍您來的,我看您老頭子怎麼辦?海川心裡頭想著,這麼一高興可也就過來:「朋友,你不說找倆人嗎?
  那個人是誰呀?」「那個年輕的啊,跟你差不離,聽說是個怯老趕,家住在直隸省京南霸州童家村,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侯振遠也樂了,啊,我把我的名問出來了,你過來,把你的名也問出來了,我看你怎麼辦?
  海川這麼一聽,嘿,敢情那位是我呀!
  原來,這位大個兒家住在四川綿竹縣南四十里地燕家坡,姓燕名雷字子坡,他叔伯哥哥給他起外號,叫野飛龍燕雷燕子坡。叔伯哥哥就是劍山蓬萊島的首席軍師、雲台劍客燕普燕雲風,燕普跟他師哥無形劍客萬俟羽修那可是武林的一代宗師,本領高強,藝業出眾,內外兩家都了不起,尤其是燕普,一肚子好學問,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確確實實熟讀兵法。現在才四十歲掛零,渾身橫練,骨硬如鋼,內外兩家的功夫,沒有一樣不好。
  燕雷是蓬萊島的站殿將軍,仗著他哥哥燕普燕雲風軍師,在山裡頭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一般的人他瞧不起。他能為也很好,可難免得罪人啊。
  三月三亮鏢會這件事情,咱們要交待一下。就說在明末清初嘯聚風虎山,有弟兄八位,這裡頭第三位是北路鏢的鏢頭、神鏢將聖手崑崙勝英勝子川,一口魚鱗紫金刀、甩投一子、三支金鏢壓倒了綠林,勝英勝三爺在綠林當中是了不起的人物。等到滿清入關了,那麼就公舉勝英為十三省總頭帶走國家的御字鏢。什麼叫御字鏢?就是國家有事,他也給保著,比如糧餉,保幾十萬銀子從什麼地方保到什麼地方。老英雄勝英聽完了以後,不乾啊!他說:「眾位,公舉我為十三省總鏢鏢頭,這我不乾,咱們不是按十二家,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提過了嗎?(像李國良他們家保的就是辰龍鏢,都占一個字,各自為鏢頭,一年輪一個值年。)讓我當國家的御馬快,保國家的御字鏢,我沒那麼大能耐。如果眾位非讓我乾不成,我提出一個條件來,就是哪一省出事,哪一省的朋友給我找,給我負責。在江蘇省出事了,那麼江蘇省你就得給我找,當然我也去找,你得幫我的忙。要是那樣我答應乾。」後來大傢伙兒說了:「德高望眾就是勝三爺您了,咱們就那麼辦了。」結果,十三省總鏢頭也就是三爺勝英的了。勝英同江寧府西關自己的二師兄聾啞仙師,四師弟碧昆長者,他們老哥兒仨,成立了十三省總鏢頭的鬆棚會,各省都有分會。多年來,勝英勝子川辦了不少的事,還好,大家捧場,老頭有人緣,最後告老了,回到直隸省莫州古城村,自己抱著胳膊根忍了,無疾而終。
  那麼這十三省總鏢頭就落在他大弟子飛鏢黃三太的手中。
  黃三太是浙江紹興府望江崗結義村的人,他的能耐也不小,人緣又好,但是因為一些其它的原因,沒乾多少年十三省總鏢頭就跨了,再沒人敢接任了。這樣就十二家輪流值年了。反正每一年三月三有這麼一個大會,也不見得當年准開,也許隔個三年二年的,也許一年連續開幾次,所有各鏢局的徒弟們可以簪花賀號,如果有閒下來的鏢師、伙計,在哪個鏢局子不願意乾了,可以等到北京城蟠桃宮鬆棚亮鏢會上的時候提出來,唉,同行同業的,給你再謀個飯碗。有人要求說咱們今年開一次亮鏢會,反正大傢伙兒拿錢就是了。
  明年三月三要在蟠桃宮設擺鬆棚亮鏢會的主意究竟是誰提出來的?就是北京城前門鮮魚口裡頭北孝順衚衕西勝鏢局。西勝鏢局的鏢主是親哥兒倆,大鏢主叫鎮西方鮑古鮑天機,二鏢主叫閃電神鮑圖鮑殿遠。鮑古、鮑圖他們哥兒倆這支鏢專走西川鏢,也就是奔西南四川的鏢,這樣他們暗中勾結劍山蓬萊島。康熙皇帝的二哥英王富寶臣逃到四川,佔據在白龍江劍山小蓬萊島,二十多年來,根深蒂固,枝繁葉茂,能人太多了。鮑古暗中來封信,稟明軍師燕普:「請燕普軍師明年無論如何三月三亮鏢會要來北京,乘這個機會奪取十三省總鏢頭。」信中還說:「我們劍山蓬萊島把十三省總鏢頭奪過來以後,在十三省成立分會,哪個分會都可以積聚一部分武林高手,到一定的時機成熟了,十三省同時起義,准能夠推倒滿清。」這是劍山蓬萊島人家安排的一個計劃,但也是清朝政府的一個心腹之患哪!老軍師燕普得到西勝鏢局的信以後,當天晚上在後山九獸鶴天亭裡與大軍師無形劍客萬俟羽修、大帥譚天譚桂林、英王富寶臣密議此事。老仙長燕普說:「無量佛,千歲,桂林哪,鮑古來的這個信很是時候,如果明年真的到了蟠桃宮亮鏢會,派人把十三省總鏢頭奪過來,那於我劍山蓬萊島就大大的有利。王爺,咱們得決定下來這件事。」王爺也說得好:「老軍師、桂林哪,我看這是一件好事,我們應當派人去。」譚天點了點頭:「如果王爺跟老軍師樂意,就這樣定下來吧。不過,我想,明年要派人,一般的人去可不成。王爺,莫若就請老軍師燕普親自走一趟。」英王樂意:「老仙長,桂林說請您去,孤也認為你去比較合適,別人去孤也不放心啊。」「王爺,既然桂林這麼說,為臣情願前往。」王爺補充道:「只是老仙長一個人去不成,還要多帶幾個能人去。」君臣商量好了。
  第二天,王爺設早朝,文武群臣都在,左膀寨三公,右膀寨三橫,左有兩位軍師,右有三位大帥。另外水陸全權大帥譚天、水軍大帥、副帥以及二十名站殿將軍、幾百位將士,完全都集中在這裡了。有爵位的都坐著,沒有爵位的都站著。老軍師燕普這才提出來:「都誰願意跟貧道趕奔北京城,準備明年三月三亮鏢會上奪取十三省總鏢頭?」就這一句話,「呼呼呼」過來一大幫,這裡頭有雲霞道士杜清風、野飛龍燕雷燕子坡、賽南極諸葛宏圖、勝崑崙歐陽志正、百步神拳石天龍、隔山打虎石天鳳、金頭龍趙登、銀頭龍趙亮、插翅灰鶴左金童、玉面童子白昆,另外還有兩個踩盤子的總頭,一個是一顆苗禿頭義士馬亮,另一個是紅毛禿頭狸子馬俊。這馬亮都七十多歲了,好本事好能耐。這還不算,本山青龍閘、白虎閘有八位寨主,他們是:海神鱉班豆生、閉目金蟾班豆弗、攔江蛇周忠、橫江蟹周義、九尾龜謝文丑、鎮江泥鰍謝文志、鬧海金甲何清泰、海底金嚇何陽泰,這些人全要去。燕普看了看,成了!只是不帶野飛龍燕子坡去。老軍師把人選決定好了,派人給眾人拿來路費,吩咐大傢伙不要一塊走,可以三三兩兩,各找自己的知心人,從四川起身奔北京前門外北孝順衚衕的西勝鏢局,爭取年前都能到了。雲霞道士杜清風提前到了北京,不久,燕普帶著人也來了。燕雷想去,可他哥哥不讓去呀。
  燕雷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這裡頭有一位站殿將軍,人稱崑崙羽士仇成,是個出家人。這仇成跟燕雷最合不來,散了朝以後,他叫燕雷:「燕二將軍。您跟我來。」領到自己的屋裡,燕雷問:「仇道爺有什麼事?有什麼好吃的請我燕雷吃點兒。」「二將軍你坐下,哈哈哈!二將軍,大傢伙兒可都上北京城,等亮鏢會奪取十三省總鏢頭立功去了。」「是啊,我不是也想去嗎?可惜不讓我去啊。」仇成一笑:「哈哈哈,也不然,誰立功是誰的,誰人前顯耀誰好看,不讓去就不能去了嗎?二將軍,像您這人物,就應該出人頭地,建功立業嘛。」「我兄長不許。」「您怎麼這麼老實啊?您知道為什麼不讓您去嗎?」「這個,我不知道,這是軍師的命令,咱們得服從。」「不對,他能耐再大還高得過去二將軍您野飛龍燕子坡嗎?」「嗯,對。」「不讓您去的原因就是老軍師要把這份功勞讓給別人。」「唉,我哥哥這人怎麼辦這個?有臉不讓我露,有功勞不讓我得。」「還是的,問題就出在這兒。依我說,帶點路費,您私自離開劍山蓬萊島,到北京城前門外北孝順衚衕西勝鏢局找鮑古、鮑圖,這兩人您認得。」「那不犯令了嗎?」「犯令有什麼關係,到那兒先露臉,先把十三省總鏢頭奪下來。」「那到了三月三正日子,我哥哥他們一去,我再露面我也奪不下來呀。」「不對,您去了您就不等三月三鏢會了,有您這本事幹嘛非等到那天啊?到北京您就把十三省總鏢頭的大印給奪過來了。」「我上誰那兒奪去啊?」「哈哈哈,無量佛,您不知道,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在倆人的手裡。」「誰手裡啊?」「一個是山東東昌府巢父林侯家莊聖手崑崙鎮東俠侯廷侯振遠,這是個白鬍子老頭。」「還有誰啊?」
  「另一位是他好朋友,三十多歲,挺怯的,像個鄉下人,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您可別小瞧這童林,他面怯心不怯,好功夫。但是他們倆功夫再好,跟您比那還差得多呢!到了北京,您就暗中找這倆人亮傢伙,把這倆人揍趴下,從他們身上把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奪過來。你就回來了。您琢磨琢磨,老軍師帶著人上北京,在那兒又吃又喝,結果無功而回,您就露臉了。」
  「嘿!哈哈哈,仇道爺,你這辦法可不錯啊。」「多新鮮啊!」「這個,這個侯振遠上哪找去?」「唉,您到北京城一打聽,誰都知道大名鼎鼎侯振遠、童林。」其實啊,這是仇道爺使的一個陰謀詭計,他最恨燕雷不過。既是奪取十三省總鏢頭,這就是十二家鏢行同業的大事,當然有雙龍鏢局的南北兩號。既有南北兩號,就有侯振遠和童海川。這倆人能耐大了,只要你燕雷燕子坡找上門去挨打,不死也得脫層皮。這燕雷哪知道這是仇成使的壞?」好了,我找他們去。」燕雷把日月雙輪帶好以後,他就出山了。青龍閘八位寨主都不在,燕雷通過招賢館,坐小船離開白龍江,到東岸下船,登岸後直奔北京了。
  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止一日。唉呀,距離北京城也就快到了。天黑下來,燕雷摸了摸兜裡頭,分文皆無。雖說離著北京近了,但我哪找這孝順衚衕西勝鏢局去?再說我一文錢沒有,今天晚上住店都不行了。他找了個破廟就忍了。第二天一清早起來,辨認方向,往前走到牛街口,燕雷實在餓了,唉呀,這包子真香啊,得了,我呀,我先吃,管他呢!燕雷一挑簾進了興隆館,人家先生在帳桌後頭正坐著呢。「啊,客人您來了!您樓上請!」「樓上雅座。」底下一喊,上頭一接音,燕雷上來了,伙計擦抹桌案,讓客人坐好。買賣人和氣生財,人家當然侍候得周到,說話讓你過得去。「哎,給我來一屜包子,三碗粥,多擱點白糖。」「好,您來一屜?咱這一屜是三十六個。」「是啊,三十六個還吃不了嗎?」伙計一想這位能吃。時間不大,給端來一屜包子、三碗粥放好了白糖,筷子擱桌上。燕雷也不喝酒,也沒吃菜,咬著包子蘸點醋,把這包子吃完了,粥也喝了。「客人您飽了沒有?」「沒有啊,再給我來一屜,再給我來三碗粥。」「喝!你可真不是行販是吃主。」
  伙計又給要去了。吃完了以後,燕雷問:「嗯,多少錢啊?」「哈哈,一兩六錢銀子。」「不多,不多,連小費給二兩。」「謝謝您了。哈哈!爺台,我再給您沏點茶去。」「小二哥,我不喝了。」燕雷站在那兒,半天不拿錢,這伙計就想:這位吃得痛快,掏錢這麼難啊!便催問道:「爺台,您把錢賞下來,咱們好入帳啊。」「錢啊,錢這個……我沒帶。」「喲!您沒錢哪。」
  「啊,沒有啊。」「那麼沒有錢您怎麼吃啊?」「我不是餓了嗎。」「餓了您有錢再吃啊。」「有錢我不就給了嗎?這麼辦得了,你呀,給我寫在帳上,我以後再給你。」「我們沒帳。」「您這不是混蛋嘛,沒帳,買一本去。」
  「我們有帳。」「有帳寫上啊。」「噢,有帳也不成,我們跟您不熟識。」
  「嗨!一遭生兩遭熟,下回不就熟了嗎?」伙計這麼一聽,您還有的說呀,便說道:「今兒個你不給錢不成,紅口白牙吃了我們,你就得掏錢,沒錢您就不應當進飯館。」「那我不掏錢,應當怎麼辦呢?」他提起哨碼子來到樓梯口,伙計過來伸手一攔:「沒錢你走不了!」燕雷還認為他要扒自己呢,一伸左手,照著他腮幫子上,「啪--!」就一個大耳光子。其實燕雷感覺自己沒使多大勁,可這小伙計哪兒能受得了練武藝人的一掌啊。「哎喲!」
  好嘛,把右邊的槽牙完全都打壞了,伙計順著樓梯就軲轆下來了,這腮幫子跟炸龍蝦片一樣,『噌』一下就鼓起來了。
  先生拿著筆戴著老花鏡,正寫帳呢,就聽這位伙什說:「我說先生,我乾不了啦,您要問這事,如此這般這麼這麼回事,我一橫他,他給我一嘴巴,把我槽牙都打活動了。」先生聽著一生氣,手一哆嗦,「噌噌噌」:「哎喲!我怎麼把我帳都勾了。」先生把筆往桌上一擱,老花鏡摘下來,拿著左手往帳面上一拍,「啪!」眼鏡碎了,手也紮了。老先生氣得直喊:「好呀,來呀,給我打他。」野飛龍燕雷順著樓梯,「噔噔噔」就下來了。燕雷心想:打我?好吧!這頓打就算我賠你們這一兩多銀子,不然的話,我再打你們,那多不合適啊。只見這頭二櫃「呼啦啦」全出來了,紅白兩案的大師傅、前後跑堂的也全都出來了。嗬!拿著大炒勺、小炒勺、擀麵杖、掏灰耙、火通條,就在馬路沿子下邊一點,燕雷把哨碼子往那一擱,虎抱頭一躺,這些人就過來「劈裡啪啦」打上了。「打、打!」先生氣得直哆嗦:「打死他我給抵命了」!開始還有人問問,後來沒人問了,盡瞧熱鬧的。
  現在海川過來一問,燕雷才提出來,我找童林童海川。老俠侯振遠在旁邊站著,那意思是說:海川啊,你問出來了怎麼辦?海川聽完了道:「噢,您認識這二位嗎?」「我不認得。」「您怎麼知道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在侯振遠跟童林的手裡?」「那是我們山裡的仇道爺提的,沒錯,他們倆人就是十三省的總鏢頭啊。」「噢,哈哈哈,您貴姓啊?」「野飛龍燕雷燕子坡。」
  這先生也愣了:哎喲!他是山賊頭啊,甭說打我們幾下、吃我們點包子了,他把我們這飯館燒了,我們也惹不起他呀!嘿,幸虧這位給問出實話來了。
  海川這麼一聽:「燕將軍,你不認得侯振遠、童林啊?」「不認得。」「哈哈哈,巧了,你看。」海川用手一指侯振遠:「這白鬍子老頭,就是聖手崑崙鎮東俠侯振遠。」「啊!」燕雷的這抹子眉就立起來了,大環眼睛睜圓了:「噢,他就是侯振遠。」「你再往這看,我就是小小的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人家先生跟看熱鬧的人這才知道這兩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侯俠客爺和童教師爺,這是雙俠。老俠侯振遠一想:你這不是惹麻煩嗎?他跟你要十三省總鏢頭的大印,你往哪拿去啊,我瞧瞧我兄弟怎麼辦。燕雷聽完了以後,一貓腰把日月輪哨碼子就提拎起來了:「嘿!小兒,你是童林,他是老兒侯廷,弄死你們倆,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就交予燕某。來!你們倆亮傢伙吧,咱們就這兒乾。」海川一攔,說道:「燕師傅,你先別著急,你吃人家飯還沒給錢吧?」「給錢沒給錢沒關係,別說吃他兩頓飯,把他飯館燒了,他有什麼出手的啊。」「這是天子腳下,禮儀之地,吃飯就得給錢,不給錢,跟人家飯館耍威風,算什麼英雄?」「嗯,我不是沒錢嗎?」「沒錢怎麼會吃人家飯啊。」「我餓呀。」「哈哈哈,朋友,還是的,你在這小飯館吃包子,能吃得好嗎?咱們先把飯錢給了。」海川一伸手掏出十兩銀子來:「先生請過來。」
  「俠客爺,童教師,這是您的朋友,得了,衝著您我們不要錢了。」「不成啊,你的手也受傷了,伙計也叫他給打了,我這還有十兩紋銀。刨出飯錢小費以外,你們兩人治傷,就算暖暖疼。這位是我的朋友,我候了他的飯帳了。」
  「俠客爺您別給了,有您在裡頭,給錢不給錢的沒關係,他要提出來是您的朋友,我們也就不要錢了,還要加意款待。」海川一笑:「得了,錢我是給了,事情就完了。老鄉親們,散散吧。」鄉親們都紛紛離去。人家先生、伙計們也都回飯館照常營業。侯振遠一想:辦得很好,飯錢給了,就剩咱三人了,怎麼辦吧?燕雷把眼睛一瞪:「行了,飯錢你給了,小子,咱們打吧。」
  「哈哈,燕師傅,大庭廣眾之下,在這大街上能動手嗎?十三省總鏢頭大印我也沒帶著,在家裡。」「那我跟你家中去取。揍完你,堵窩掏,你也得給印。」「行啊,你先跟我們哥兒倆來吧。」老俠侯振遠納悶:你要把他弄到哪去?啊,你把他帶到雙龍鏢局去,仗著人多勢眾,大傢伙兒克一個,這不像話吧。老人家侯振遠也不管,在後頭跟著。「行啦,到哪兒也不怕你們倆。」
  「行行,隨我來。」
  三個人遛遛達達從這兒一直往東去,過了虎坊橋,順五道廟,走李鐵拐斜街、觀音寺,穿過大柵欄西口,來到雙龍鏢局的門口:「哎」這離西勝鏢局多遠啊?」「怎麼?」「我認得西勝鏢局的鮑古和鮑圖啊。」「哈哈哈,好的,離這很近了,先別忙。」「那我當然不忙,我也不上那兒去,我得把鏢頭的大印拿走。嘿!刀山油鍋,姓童的,二爺也不含糊你們!你把我帶到這來,任憑你們窩子狗一塊兒咬。」老俠侯振遠都有點生氣了,心說:海川,你還跟他一口一個燕師傅呢,他配嗎?他什麼都不懂,他是個畜類,穿衣冠的禽獸啊,你不應當理他。海川沒著急:「燕師傅,有什麼話咱們到裡面說去。」「好吧。」進了鏢局往裡走,一直來到南上房,老少群雄全在這了。
  大傢伙見海川帶了一個人來,破衣爛衫氣哼哼的,都挺納悶。「燕師傅你請坐吧。」海川又給指引。老俠侯振遠慢慢把這事跟大傢伙兒介紹了。海川陪著坐下,立刻吩咐道:「給燕師傅沏茶去,你再喝碗茶。」「好吧,喝滋潤了再揍你。」時間不大,茶來了,燕雷喝了兩碗茶:「行了,來吧,哪兒呀?」
  「燕師傅,大概包子粥你也沒吃好吧?你要沒吃好,咱倆動手,我要把你贏了,我也不露臉。」「是啊。」「咱們準備酒席,我奉陪你先吃點飯,你酒足飯飽,一點毛病沒有了,然後咱們再動手。」燕雷點頭:「好吧,吃就吃。」
  黃燦、潘龍立刻派人備飯,時間不大酒宴擺上來,燕雷也不讓眾位。大傢伙兒都在旁邊瞧著他們二位吃,這燕雷還真能吃,甩開腮幫子,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了個酒足飯飽。一抹嘴:「小兒童林,茶也喝了,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行啊,咱倆人乾乾吧。」「燕師傅,你這衣裳太破了吧?」「啊,是被別人給打的。」「還是的,去!找一身比較合體的衣裳來。」照燕雷這個頭也好找,時間不大,請燕雷沐浴更衣,換了衣裳。燕雷提拎哨碼子一進來:「成了,哈哈哈,衣裳也換了,咱們倆人乾乾吧?」「你坐下,燕師傅,你我都是武林中人,要說你慕名來到北京城訪訪我們哥兒倆,這個咱們人不親刀還親呢,咱們是一家人。但你說贏了我們倆就能奪十三省的總鏢頭的大印,我琢磨著你這是被別人支使著來的,你讓人家當槍使了。我不能說你燕師傅是傻子,但這十三省總鏢頭哪來的印啊?我哥哥侯振遠跟鏢局還有點關係,我童林跟鏢局一點關係沒有,甭說你把我贏了,就把我宰了,我也沒處給你弄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去。燕師傅,你真的把我們哥兒倆贏了,你也不是十三省總鏢頭啊。想得十三省總鏢頭,要等明年三月三亮鏢會上,當著同行業十三家鏢局全在那兒,眾目睽睽之下,以武會友,你能耐大,你德高望眾,大傢伙兒公舉你,您就是總鏢頭了,這也是一句話的事,哪來的印呢?哈哈,您著急也不成。現在您酒足飯飽,也換了衣裳了,這樣很好,初次到朋友家裡,得叫人瞧得起。我派人把您送到西勝鏢局,您耐著點心,有什麼話明年三月三亮鏢會梅花圈上再說。」
  海川是英雄人物,話說得婉轉柔和。真沒想到燕雷這個人把臉一沉:「嘿,我大老遠的來,小童林你花言巧語蒙我。」海川笑哇:「哈哈,我不是蒙哄你,你現在要跟我動手,我不跟你動手。但是明年到梅花圈上,為奪取十三省總鏢頭,我替雙龍鏢局出一膀之力,你替西勝鏢局出一膀之力,咱二人梅花圈上見。」「唉呀,我還得等好幾個月才能揍上你呀,我吃東西不香啊。」
  「得了,燕師傅,你呀,受點委屈暫時先別打我,有什麼話咱們梅花圈上再說。你們誰把燕師傅送到西勝鏢局去?」旁邊有人搭言:「師父,弟子願往。」
  穿雲白玉虎劉俊站了出來,海川滿意地點點頭,大徒弟辦事可靠。「劉俊,你陪著燕師傅到西勝鏢局去吧,咱們這裡的事情什麼也不能提,只說燕師傅投奔西勝鏢局路過雙龍鏢局就可以了。」「弟子知道。」「燕師傅,您跟我這徒弟去吧。」「嘿!好嘞。走吧。」旁邊有人說話:「師父,我跟師哥一塊兒去吧。」海川一看正是猛英雄霹靂狂風甘虎,畫地無形隱逸俠甘雨甘鳳池的兒子,海川的寶貝徒弟。「虎兒,你不能去。有你師哥一個人陪著去就成了,你跟著幹什麼去?傻傻呵呵,天真爛漫,回頭惹了禍!」「沒事,您瞧九月九重陽會厲害不厲害?徒弟我都能化險為夷了,您別看我表面上笨,其實我還是挺聰明的。師父,您讓我跟師哥一塊兒去吧。」「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去吧。」甘虎的話也對,九月九重陽會沒有甘虎成嗎?怎麼能說人家孩子傻呢?海川又囑咐說:「甘虎,到那什麼也別說,啊!」「我知道,咱們走吧。」劉俊、甘虎陪著燕雷走了。
  等他們一出去,老俠於成這些人全過來了,只聽於老俠說道:「海川哪,你長能耐了,我早就惦記把這小子摔死,到底什麼事?他一口一個小兒、一口一個小兒罵你,你還管他叫燕師傅,你說你這人怎麼學得這麼有涵養了?這都是你哥哥侯振遠素常素往教育的結果啊,真是『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啊。海川,哥哥我服了你了,我一百零二了,都受不了這窩囊氣!」海川樂了:「哥哥,這路人是傻小子,您要跟他嘔氣,那您不也成傻小子了嗎?您聽他那意思,找我哥哥和我,揍了我們倆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就歸他了,這路人什麼都不懂,您能跟他一般見識?」老俠於成點頭:「倒是你說得對。」海川接著說:「這是有人跟他有仇,暗中挑撥我們哥兒倆,讓我們哥兒倆揍他,這叫借刀殺人,咱不能中了小人之計,哥哥您說對不對?不過燕雷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有人要揍他的。您說咱們大傢伙對他不錯,他連個謝字都不提就走了,咱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啊。」老俠侯振遠、秋佩雨、馬道爺,連苗潤雨、張子美、二爺侯杰,這些個老人物,也都贊賞海川,說他小小的年紀,又有這麼一身絕藝,還能有唾面自乾的涵養,真不錯呀。大傢伙兒都從心裡頭佩服。
  說著話兒,工夫可就不小了,爺兒幾個正要吃飯,猛然間院裡「嘁咴咔嚓」,腳步沉重,有人「唰」一挑簾子,爺兒幾個這麼一瞧,哎喲,這是怎麼了?穿雲白玉虎劉俊累得滿頭大汗,背著猛英雄甘虎進來了。甘虎黃臉現在成了蠟白的了,順著嘴犄角往下流血,流了劉俊一脖子。爺兒幾個「唿啦啦」全都站起來了。海川忙問:「劉俊,你師弟這是怎麼了?叫誰給打了?」
  南俠口誦佛號:「無量佛,快背著你師弟先放到東邊那牀上去。」劉俊把師弟甘虎放好了,仰面朝天躺下,然後掏出手絹來擦了擦脖子上的血,才備敘前情。
  原來劉俊心眼很多呀,他心說甘虎師弟跟著沒好事啊,這樣,他老擋著甘虎跟燕雷,不讓甘虎挨上燕雷燕子坡。出大柵欄東口進鮮魚口西口,再出鮮魚口東口往北拐,就是北孝順衚衕裡頭。等來到西勝鏢局門口,一看座東朝西的大門,佈局十分嚴謹,構造得也很講究。上有門燈下有懶凳,兩邊有門環,南北兩面是走馬大門,裡面很多層院子、房舍和大空場,可以存鏢車,可以拴牲口,可以放各種鏢。鏢銀不見得都是銀子,也有綢緞、藥材和珍寶。
  西勝鏢局裡懸燈結綵很熱鬧,懶凳上坐著七八個彪形大漢。等到了這裡,大家可都站起來了。劉俊一抱拳:「眾位辛苦了,請問鮑鏢主在不在?」這些人不屑一顧地問:「哎喲喝!少爺,您找我們鏢主有什麼事?」「我是大柵欄雙龍鏢局的,這位是您這兒的朋友,『野飛龍』燕子坡燕二師傅,來找鮑鏢主,他路過我們雙龍鏢局,跟我們那兒打聽,結果我師父派我把燕師傅送到您們鏢局來了。」「噢,您候著啊。」門丁轉身形往裡走,時間不大,鮑古、鮑圖全出來了。鮑古大高個,高顴骨,花白鬍子,花白剪子股的小辮。
  鮑古一抱拳:「哎喲喝!燕二弟。」「哎,鮑爺,我由打四川來的,我走瞎了道。」「這位?」「我是雙龍鏢局的,我姓劉叫穿雲白玉虎劉俊。這是我師弟霹靂狂風甘虎。」少俠客劉俊通名姓,甘虎敘前情,誰知激怒了燕子坡要怒打甘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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