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蟠龍嶺群英相會 金川賊飛標成功

  卻說癩頭和尚去後,年賡堯時已十八歲了,便於這年應考,他這學問自然一考就進了。到了明年去應鄉試,八月初八進了頭場,安了號舍,將近三更,尚未出題目。賡堯忽然肚子疼,便走到號底茅廁內出恭。出完了跑到自己號舍內,只見有一團東西睡在裡面,看時,卻是一隻班爛大蟲,賡堯不勝驚愕。再定睛時,原來是一個考生睡著,連這號舍也不是他的,是他的鄰號。賡堯便不驚動他,走回自己號中。一想,聞說龍為天子,虎為大將,這書生定是一位英雄,待他醒時與他見見,也是一位有用的朋友。到了明日,賡堯便與這人請教起來,方知他是個監生,父親也是武弁,他叫岳鍾琪,方年十六歲,因在京讀書,故捐監來觀觀場。賡堯見他一貌堂堂,又說得入港,便訂場後相見。完了三場,賡堯找著了鍾琪,議論起來。知他也是文武全才,自然投契,彼此遂拜為生死之交,賡堯為兄,鍾琪為弟。賡堯道:「賢弟,當此邊陲多事,正是英雄建功立業之秋,愚兄因父母鍾愛,難於出門。吾弟何不到處遊歷,結識幾位英雄,也是將來的手足。」鍾琪道:「弟亦深有此意,兄既見教,就此告辭。」賡堯道:「何不等放了榜,再作道理。」鍾琪道:「弟於時文一道,本不考究,況此原是觀場,那裡有希冀望中之心。況弟有個親戚在寧夏,須望他一望。」說完便起身拜別。賡堯知不可留,使由他去了。到了放榜,鍾琪果然落第,賡堯高高中了第十名的舉人,到了明年,又中丁進士,點了翰林,他就在京供職,一直做到兵部尚書。
  再說岳鍾琪那日出了京,並不僱車,只是乘了一匹馬向寧夏出發。來到山西地方,見前面一座高山,鍾琪一想不好,此處山形險惡,必有強人,因按住了寶劍,緩緩前進。忽聽一聲鑼響,前面走出一班嘍囉,為頭一個大王騎著一匹馬,高叫:「蠻子,留下東西馬匹,方許前去。」鍾琪笑道:「你要我的東西,我無有不肯;但有一位不肯,你去問過他肯給,我便給你了。」那大王道,「那個不肯?待我問問。」鍾琪指著手中的劍道:「就是他不肯。」那大王大怒,夾開馬,將槍向鍾琪搠來。鍾琪將寶劍相迎,一來一往,足足鬥了百餘個回合,那大王忽按住了槍,跳出圈外問道:「來者何人,快通姓名。」
  鍾琪道:「俺便是岳鍾琪。」那大王滾了下馬,倒身下拜道:「原來是自家人,岳爺快請上山一談。」鍾琪道:「我與汝素昧平生,何以說是自家人?」那大王道:「俺有個師父,名喚雲穀子,他有個師兄,名喚癩頭和尚,在京中教過年賡堯的。俺師父能知過去未來,昨日對俺說,今日有個岳某過此,是個英雄,囑俺留心觀看。俺剛才見你的刀法不凡,故敢動問。岳爺既然到此,還請上山一坐。」鍾琪一想,我此行原想結識一班英雄,既然遇著,那有當面錯過的理,便跟他上山。
  到了山上,只見城郭整齊,槍炮森嚴。鍾琪道:「此處是何地名,何人佈置,這樣完善。」那大王道:「都是我師父佈置的,此地喚做皤龍嶺,人跡罕到,俺們所以在此駐紮。」鍾琪問道:「閣下尊姓大名,山中共有幾位好漢?」那大王道:「小弟姓餘名元慶,綽號金毛獅子。山中除師父外,還有兄弟兩個,一名何必正,綽號步虛子,他能呼風喚雨,指使神鬼。一名南國泰,是從前欽天監監正南懷仁的兒子,懷仁被參,他就逃到此處避難。他能造西洋機器及槍炮等類,人都叫他小魯班。」一面講說,已來到聚義廳上。餘元慶請出各人來相見。只見那雲穀子是一個白髮的道人,南國泰是西洋人。英雄相聚,自然欣喜。雲穀子道:「我看天文,知西方不日便有戰務,諸位皆是將來平亂的功臣,只可惜吾師兄的徒弟。」鍾琪問是誰人?雲穀子默默不答。鍾琪也不便問了。雲穀子道:「岳公子武藝雖高,尚有許多劍術,曾學過否?」鍾琪道:「未曾。」雲穀子道:「如不相怪,待老夫教你一場,以待將來之用。」鍾琪大喜。即日拜雲穀子為師,學了一年光景,劍術精通。雲穀子道:「此地不可久留,你還須往西方,有些機會,將來有用我們時,便來相邀可也。」鍾琪道:「俺現往寧夏探望親戚。」雲穀子道:「寧夏是在西方,此去正合。」到了明日,鍾琪辭別各人,向寧夏進發。原來鍾琪的親戚是寧夏的總鎮,見鍾琪來到,一貌堂堂,甚是歡喜。剛剛有一班回子作亂,為頭的喚做混世魔王,這總鎮便使鍾琪帶了五千兵討平了,因此保舉他做了個都司。不上三年,就升了陝西的提督。
  --這都是從前的說話,因年、岳兩位是書中要緊的人,所以將他出身細敘。
  言歸本傳。且說年、岳二公,奉了聖旨,帶了官兵十萬,岳公又招聚了蟠龍嶺的好漢,便叫餘元慶做先鋒,雲穀子做軍師,何必正、南國泰做參謀,一同出了嘉峪關,涪浩蕩蕩殺奔前來。忽有兩位道士,兩個和尚,站在道旁,手內拿一封信,說要見大將軍。年公吩咐先取信來一看,原來是師父癩頭和尚的薦信,略謂:「聞得你奉命徵金川,但西方能人甚多,今特薦徒弟四人,以備驅使。將來有難,愚師還要親自到來。」年大將軍大喜,即刻請見兩個道士,一個叫明月子,手拿一把雨傘;一個叫清風子,背負一個胡蘆。兩個和尚,一個叫賽癩殘,襟上掛著一塊手帕;一個叫賽佛印,腰間係著一條草繩。都是道貌清奇,大有法術的。大將軍便叫見了各人,再行前進。不日,探子報導:「前面哈密地方已有金川兵在彼駐紮了。」大將軍即令紮營安寨,一面與岳公商議。岳公道:「我師父常說,西方多能人,待明日看了他陣勢,再作道理。」年大將軍稱是。
  到了明日,岳公請了雲穀子、明月子、清風子、癩殘、佛印,來到金川寨邊,只見人馬強壯,刀槍鮮明。岳公道:「金川竟有如此能人。」雲穀子道:「這算什麼,將來利害的事情多哩!」話未說完,一聲炮響,寨門大開,裡面鳥槍、大炮都打將來。岳公大驚,連忙退回。即有金川使人來下戰書。大將軍批明日交戰。
  到了這日,先鋒餘元慶出陣,那邊是策妄阿拉布坦出戰。元慶喝道:「來將何名?」策妄道:「俺是金川王駕下、葛爾丹大元帥揮下先鋒黑面金剛策妄阿拉布坦。你是何人?」元慶道:「唎唎哪哪,那裡有這樣長的名頭,黑鬼看槍罷!」策妄大怒,把刀來迎。那個使刀的,正如生龍活虎,這個使槍的,又如亂舞天花。一來一往,戰有百餘回合,策妄忽撥馬便走,元慶追來,只聽見策妄道:「著!」元慶臂上已中了飛標,翻身下馬。岳公看見大驚,連忙率領官兵,救了元慶回來。金川兵乘勝追殺,中國兵大敗。追了十里,方才退去。大將軍便請各人商議。雲穀子道:「我有一計,可以退敵。」眾人問是何計?雲穀子道:「我探得金川兵的元帥,名喚葛爾丹,足智多謀。那先鋒黑面金剛有萬夫不當之勇,更加飛標利害。後陣的喚做宰桑,也是有本領的人。但他只得三人,我想明天分為三隊,明月子當他先鋒,清風子當他元帥,將他們分做三截,餘元慶當他後隊,等他首尾不能相應,就可以破他了,叫做調虎離山之計。」大將軍大喜。安排已定,等待相殺。正是:
  定計捉拿釜中鱉,合謀收拾籠裡禽。
  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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