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俠情變換

  一覺醒來,已知天明,才知道身子是在船裡,旁邊坐著一人,獐頭鼠目,瘦乾身材,和戲上扮出來的開口跳一般。打量定是陸位明又改了容了。因笑道:「你怎麼一個法子,便把我弄到這裡?我真正感激你到極處。」
  那陸位明聽了這話,委實的駭異,因道:「原來你也感激我。」
  非煙笑道:「我又不是個呆子,你救我出來,我如何不感激你?」
  陸位明便得意起來,道:「阿嚇,正看不出姐兒,倒這樣的知趣。那我不用再哄你了。」
  非煙道:「隨你改了什麼樣一個容,你只好哄哄別人罷了,那裡哄得過我?」
  陸位明駭異道:「怎麼改容?怎麼改了容哄你?」
  柳非煙不禁嫣然的笑將起來,道:「好呢,好呢,你又裝這種模樣來。陸君,你的伎倆,我都曉得了,佩服的很,何苦又對我施這種伎倆?」
  陸位明道:「阿嚇,你真把我糊滁死了,你說陸君,陸君是那一個?」
  非煙聽了他這種話,看了他那種神氣,早已笑的和花枝似的亂顫,因道:「好了,好了,不要這種樣兒,橫豎船裡也沒得旁人,你做作這些形景來什麼事?我問你,施郎已經找到了他沒有?」
  陸位明道:「施逖生麼,他是在蘇州他哥子任上,我如今便是施生叫我來,引你到他那裡去的。」非煙便點首兒不再多說。
  那陸位明卻裝做了許多鬼臉,心裡不知想些什麼。忽道:「柳姐兒,你正經只管叫我陸君,那陸君到底什麼人?難道除了施逖生,你還有一個姓陸的情人麼?」
  柳非煙不覺慍的變了顏色,道:「陸君,你便要糊塗我,你也不該講出這樣抹煞了良心的話來。」
  陸位明道:「奇了,怎麼倒說我糊滁你,倒是你,才把我真個糊塗住了。好在你如今已是我籠中之物,我便老實對你講,也不怕你飛上天去。」
  柳非煙不禁猛吃一驚,忙道:「好,好,你變了方針,你如今存著一個什麼歹意,我聽死,你速率講明白了也罷。」
  陸位明道:「你若這樣的激烈,我也講不得了。」
  此時非煙胸中直有一萬股的怨氣,因為始終不明白陸位明的用意,不得已,耐著氣,把好言去聒他道:「陸君,我蒙你救了出來,你是我的恩人,便我此刻死了,我心裡也感激你,到底你救我,還是為逖生,還是為自己?你終須和我講個明白,好教我定了心呢。」
  陸位明笑道:「你這個人,真是個趣人,難怪那施家和衛家的兩個小子戀愛你。我老實對你說,我起先卻是替人家出死力來的,如今見你有趣,我也不由得不戀愛你。」
  非煙聽了大恨,因又道:「那施郎到底可在蘇州也不?」
  陸位明道:「老實說,那是哄哄你的,我本來是個江湖上好漢,因為受了人的僱。」
  非煙忙道:「阿嚇,你受了誰的僱來,敢是逖生?」
  陸位明道:「不是,是默生。」
  非煙聽到「默生」兩字,頭上起了一個焦雷,汪的一聲,那魂靈兒早從兩太陽穴飛出,不知那裡去了。
  那陸位明還滔滔不絕的道:「默生教我哄你,只說到逖生那裡去,其實是教我把你藏到他的親戚家去,待和你結婚。我如今打算,得他三百兩僱銀,也就可以養一分家小。我便將你做了妻子,走向他方,他也和我講不得什麼,又況你那個心上人施逖生,我不說謊話,老實講,已經被我結果了性命了,你還希望什麼?」
  看官,你們聽見陸位明這番說話麼,阿嚇,人心難測,雞肫難剝,有這等可惡的事!害我前半部書寫了半天,總說陸位明是個俠義男兒,如今看來,那陸位明的前案,竟是一下子翻盡的了。看官,若使真個如此,我那後半部書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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