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寒潭月淨王氏救親

  詩曰:玉梅夜深赴龍潭,祈禱妙藥與母餐;不料解救趙小姐,五百年前結善緣。
  俚句提過,前言相續:卻說丫環叫玉梅給他長著膽子,手打燈籠,照定蘆席包處上前看來。唱:
  小丫環手打燈籠笑盈盈,要看那蘆席財物走如風。玉梅女原來故意將他哄,那小奴卻是如同在夢中。常言說一分見識一分福,奴婢們到底那有主人精。王玉梅不說財物將他哄,他怎肯黑夜去看死屍靈?走近前燈光照看只一看,原來是蘆席捆上三條繩。解開繩手掀蘆席仔細看,不好了裡面是個秀書生。嚇的他變了聲音往外叫,把一個燈籠燒得大窟籠。若不是姑娘你說有財物,我焉肯看這死人吃一驚。玉梅姐一旁喜的一聲笑,叫了聲金桂快快去點燈。
  話說玉梅小姐,見丫環唬的跌倒在地,把燈籠也燒了,便叫金桂快到咱娘那裡,另去點一個燈籠打來,金桂飛奔而去。丫環把心神少定,起來對玉梅說道:「那席裡面,怎麼捲著個死人,還是個白面書生,這般時候抬在此處,定有原故。」玉梅說:「上前摸摸他,口中還有氣麼?」丫環說:「姑娘呀!我看你是故意哄別人上當,我方才看了他一看,唬的就跌倒在地,把燈籠也燒了,你還叫我摸他的口去。」
  小姐說:「不是這話,常言救人一命,勝造七階浮屠。倘此人有氣,你我救他不死,咱這就是莫大的陰德。你若不敢去,代我同你前去,給你助著膽。」二人到蘭英跟前,丫環伸手一摸,口中有氣。丫環說:「這個人一定是被人家用蒙汗藥蒙住,往這潭裡料的。被咱們撞著,若是見死不救,與那害人的一律同罪。」小姐說:「你要救他,你就把他背到書館,解去蒙汗,問他個來歷,才得明白。」丫環說:「我於他無親無故,如何使的背他呢?」玉梅說:「黑夜之間,並沒人兒,你若將他背在書館,我還有幾尺紅綾子給你,叫針工做條褲子。」丫環說:「不要過河拆橋。」小姐說:「那個來哄你不成!」丫環說:「姑娘你搭一把,我就背他去了。」
  丫環拉看蘭英的胳膊,玉梅用手往上一抽,丫環背蘭英,金桂頭前打著燈籠,小姐隨後,不多時來在書館,把蘭英放在椅子上邊。金桂看見門外一靴子,拾起來拿進書館,玉梅說:「我照著你,把靴子給他穿上。」丫環拿了靴子用手去穿,只見隻半虎口長的金蓮,穿的是紅綾繡鞋,真乃愛人。唱:
  這丫環手拿靴子沒穿上,叫姑娘真是蹺奇事一莊。我也曾見過多少希罕事,從未見這個女子甚非常。他的那金蓮周正小又瘦,還搭上紅綾繡花巧樣粧。請姑娘將他鞋兒試一試,恐怕你穿在足上短半幫。用手兒把那鞋子也脫去,上前來摘去頭巾脫外裳,看了看頭上烏雲黑又亮,身穿著紅綢夾襖趁身長。還有絛綠綾汗巾腰間繫,恐怕是被人看出女紅粧。金桂說他既是個裙釵女,為甚麼女扮男兒到這方?倘此人要是途人把他害,不遇偺早已順水見閻王。他二人正犯猜疑不知故,玉梅女即便言說短和長。
  話說玉梅說:「丫環,他既是一個女子,不便叫他在此書館,你把他背到繡樓,與他解了蒙汗。再問他是何處的人,因何被害?」丫環聽說,又把蘭英背起來,玉梅端著燈前行,不多時來至繡樓。玉梅就把燈放在桌上,丫環將蘭英放在椅子上坐下,玉梅說:「丫環,你到廚下沖上半碗綠豆湯,盛上半碗涼水拿來。」丫環聽說,遂即來到廚下滾衝了綠豆湯,又盛上涼水,一併端上來遞於小姐。玉梅把頭上的銀簪拔下來,將蘭英的口撥開來,把綠豆湯灌下,又把涼水汲了頂,以解蒙汗,叫了一聲小姐醒來。唱:
  趙小姐灌下豆湯心微明,忽聽得耳旁有人喊叫聲。這才是漸漸睜開愁眼目,但只見兩個女子面前臨。曾記的日夕住在招商店,是怎的今來他這繡樓中?還想著店中渴時把茶飲,次後來昏昏沉沉記不清。想是那店主害我殘生命,閻王爺差的兩個女鬼靈。我自從家中下樓扮男子,一路上不曾露出女形容。看了看自己還是女子樣,又聽他連連又把小姐稱。趙小姐思量不解其中意,無奈何口稱姑娘問一聲。
  話說蘭英說:「請問姑娘,這是什麼地方,我如何在此處?」玉梅說:「是你不知。只因我母有病,往那後河潭拜求神藥,撞見二賊把你蘆席捲住,丟在潭邊,賊人驚跑。找叫丫環將你救下,背到繡樓,用綠豆湯解去蒙汗,這就是真情實話;不曾問你上姓高名,為何的女扮男出門的,被賊人所害?向我講個明白。」蘭英說:「姑娘聽我道來。」唱:
  趙蘭英未曾開口淚雙傾,尊一聲姑娘在上你是聽:提起來家爺居住也不遠,且聽我從頭至尾說分明。我本是祖居原籍無錫縣,我的父官居戶部名趙明。母親是王氏夫人死的早,無哥弟單生奴家一個人。孫廣德居住本縣做兵部,我父親將奴配與二相公。不料想孫爺亡故家業敗,我父親終朝每日嫌他窮。因此上假請公子把書念,暗地裡安排定計下惡情。殺丫環本是繼母帶來子,我爹爹誣賴公子送衙中。
  趙蘭英方又開言往下講,下回書玉梅開言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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