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鬧尼庵兄妹喜重逢 訪秦淮友朋欣大聚

  人生何必苦嗟呀,對景高歌樂歲華。
  欲飲酒時須飲酒,閒來再啜一杯茶。
  話表洪錦聞後面隱隱有哭聲甚慘,心中大詫,站起身形出客堂,順著哭聲尋去。越聽越近,好似妹子聲音。心中更加疑惑,便大踏步尋去。聞哭聲從那廂房屋所出,門已鎖著。細聽裡面,淒淒切切,一聲母親,一聲哥哥,啼哭不止。洪錦聽確是胞妹聲音,不由悲喜交集。撞開房門闖入,果是胞妹弔在樑上,渾身傷痕。不由含淚口呼:「胞妹,愚兄特來救你。」一手托定錦雲,一手執劍將繩割斷,將錦雲放在地上而坐。錦雲口呼:「哥哥,莫非兄妹在夢中相逢麼?」洪錦說:「是在人世,焉是夢中?我且問你,因何遭此慘毒?」洪錦雲口呼:「哥哥,妹子之事,一言難盡,容後再言。速把二淫尼,一個姓沈的賊子捉住,休要被他知曉逃脫。」洪錦聞言,口呼:「妹妹權且在此坐等。」
  言罷,出了後院,來到客堂,見酒飯菜蔬已擺齊。走到左龍、左虎耳畔,略訴幾句。弟兄二人拔出腰刀,一個守住山門,一個守住後角門。洪錦手執利刃,各處尋找淫尼、沈子。尋到暗室之內,只見上坐一人,兩手摟著兩個淫尼,軟語溫言,盡情調笑。原來兩個淫尼將酒菜飯擺出與這三人去吃,料也無事,遂又陪著沈三槐調笑去了。洪錦一見,不由鴛鴦臉一沉,虎目倒豎,豹眼圓睜。這沈三槐同二淫尼渾身亂抖,跪倒哀求饒命。洪錦掄利刃照三槐肩上砍去,三槐心慌用手一搪,劍望下一落削去五指,「哎呀」一聲,昏倒在地。又在三槐肩膊上連刺了兩下,鮮血直流。兩個淫尼已嚇得魂不附體,洪錦便將兩個淫尼一人先給砍去一足。
  洪錦至後院房內,告訴了妹子,遂將錦雲攙扶到客堂而坐。卻好佛婆走進來,洪錦舉劍要殺,佛婆跪倒求饒狗命。洪錦雲忙止之曰:「無關他事,饒了他,令他服侍我。」洪錦收劍,命佛婆服伏小姐。佛婆那敢怠慢,立刻打來面水,又燒來一壺好茶,送在小姐面前。錦雲便淨了面,飲了兩口茶,只是渾身疼痛。洪錦令妹子到尼僧床上去歇息,錦雲說:「我不去,那淫尼之床,堪沾污了我身。在此料坐片刻,也可歇足。」遂將自從費五拐騙,以至被淫尼、沈三槐羞辱前後之事言了一遍。洪錦聞言,不由聲淚俱下,說:「這總是不肖的哥哥害得你好苦。」洪錦雲隨問:「母親現在那裡?」洪錦也將劫獄翻監,現在登雲山暫住的事言了一遍。錦雲聞母親尚在,轉悲為喜。洪錦遂將左家弟兄喚進來,令妹子與左氏弟兄見禮。此時大家腹中皆餓,令佛婆將酒菜飯去廚房內重新熱了來,三人吃喝一飽。洪錦雲在旁邊略吃了些,洪錦吩咐佛婆:「好好的服伺小姐,若有差錯,定即殺死你。」佛婆唯唯答應。左龍口呼:「洪兄長言之差矣,你令他服侍令妹不妥當。俺們去後,那三個狗男女若要逃脫,反為不美。不如把他鎖在房內,或把他綁了,咱們好放心作事。」洪錦聞言稱是,即將佛婆綁訖。三人走到暗室內,洪錦等三人便一人抓一個來到客堂。洪錦雲一見,不由氣往上撞,立起身接過洪錦手中劍,切齒咬牙,向清修罵了兩句,用劍刺了一下,又向玉修身上刺了一劍。二淫尼哀哀求饒。錦雲欲刺沈三槐,手已無力,只是氣喘吁吁。洪錦口呼:「妹子你去歇息,待愚兄處置這三個狗男女。」洪錦雲將劍遞與洪錦,洪錦向沈三槐罵道:「你這忘八羔子,這二淫尼是你知己,待俺先處置了他,再服侍你。」遂將二尼一劍一個,砍為兩段,隨將沈三槐剁死,復將佛婆當心一劍刺死。洪小姐心中暢快,又不忍看,背身而立。洪錦到尼僧房內,將所有細軟搜出打在身上。又到錦雲所住之房內取了衣服,令錦雲換了,脫下的衣服打在包裹內,帶在身旁。
  四人出了庵門,洪錦將妹子攙上馬,一同來至江邊,僱了船隻,立即登船,欲往清江進發。忽聞鄰舟上喊叫:「那邊可是洪錦大哥麼?」洪錦聞聲音相熟,抬頭一望,原是徐文炳。你道徐文炳自從出獄後,掛念李廣,因此僱舟往揚州,行船至此,天晚停舟。忽聞鄰船之聲音好似洪錦,出艙一看,果然不錯,遂高聲喊他。洪錦見徐文炳,彼此大悅。遂跳過文炳船上,彼此將前後之事言了一遍,二人皆是悲喜交集。洪錦口呼:「賢弟,愚兄欲往清江,奉托賢弟寄語李大哥,准於十月親送舍妹到杭,斷不有誤喜事。愚兄就此告別了。」遂跳過船來。船家解纜,直往清江進發。徐文炳也就開往揚州。按下慢表。
  且言李廣眾人由揚州買棹,往江寧去會楚雲。數日已到,棄舟登岸,到在楚雲門首。管門人問明來歷,進去通報。只見楚雲迎接出來,讓眾人進去,談了些闊別之言。楚雲命人將船上行囊搬來。李廣請楚夫人出堂見禮。楚雲備了兩桌接風酒筵,大家暢飲。
  次日楚雲僱了一隻大船,請李廣等泛棹游湖,賞覽秦淮風月。大家乘馬已到桃葉渡,棄驥登舟,雙槳咿呀,將船慢慢開去。李廣在船上向兩旁觀看,見一帶綠楊,內襯著珠簾碧檻,皆是教坊的裝式。碧欄杆畔,斜立許多妓女,嬌嬈風流爭妍,一派笙歌,恍似從空送到。大家觀看,不覺心曠神怡,嘖嘖稱羨,都道六朝金粉不減他年。大家正在談論,忽見碧欄之畔,有一玉人望著楚雲招手。楚雲即命泊船,舟子將船靠在碼頭。有一半老婦人上船,向楚雲請安,含笑口呼:「公子爺為何這些日子不到這裡走走?小紅兒終日想念。」楚雲問:「紅兒今日有客否?」那半老婦人說:「連日清淡,未有客至。」楚雲說:「既然無客,你去招呼一桌上等酒筵,我同諸位朋友就到。」那婦人含笑而去。李廣問道:「賢弟,這教坊是你熟路?」楚雲說:「逢場作戲,不過偶爾來游。」李廣正色言:「雖然如此,卻不可親近。」桑黛口呼:「大哥,今日休要古董。既是楚兄作東道,我們今日要痛飲一場,明日再受你的拘束。就便吾兄古董,我等情願明日領罪。今日大家皆不遵教,大眾皆以樂為。」欲知李廣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