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回
  駭奇談為顰卿辨誣 降明詔飭范相查覆

  淺水潺潺二尺餘,輕舟來往興何如?
  回頭岸上春泥滑,愁殺疲牛薄笨車。
  話表武宗見楚雲免冠求罷,亦覺他有些委屈,又念他功高,不忍加罪,遂向楚雲曰:「楚卿何必如此,縱使御弟誣陷,朕並不硬指卿為喬裝,何必欲免冠求罷。」遂命近侍仍將原冠給楚雲加上。玉清王復奏曰:「楚雲自恃功高,膽敢咆哮朝廷。即非喬裝,已顯有欺君之罪,而況確係女扮男裝。臣素知他狡猾,今以免冠求罷,正是他狡猾之處,以掩飾這欺君之罪,故作此舉蒙君。陛下若准他所奏,就中了他的狡猾之計。伏求陛下明察。」武宗尚未降諭,忽見眾英雄桑黛、徐文亮等一齊出班奏曰:「臣等啟奏陛下:忠勇王楚雲與臣等結義多年,飲食居處不離,若果係女子,臣等豈不知之?今玉清王硬指為喬裝,實為臣等所不解。而況有何憑據?若以屬垣之耳,便引為確據,今指楚雲為女,他日亦何嘗不可指臣等為女?莫非玉清王與楚雲或有微隙,欲借此陷以欺君之罪,將圖報復,亦未可知。吁懇天恩,念楚雲有功與朝廷,詳加鑒察,勿聞妄奏。若以臣等之言為不倫,臣等叩求天恩,准其臣等退還官誥,情願退歸林下。」武宗並未見罪。玉清王恨不得將眾武臣全行問了欺君之罪,方可泄恨。李廣見眾弟兄所奏,恐其不實。眾弟兄奏罷,見李廣並不出班,人人心中不悅,皆言李廣不顧大義。
  武宗被眾臣所奏,將心也弄得一無主意,難決是非。暗想:「眾臣皆來保奏,獨李廣並未出班,他便知曉其中情節麼?朕不免召他一問,便可了然。」遂召李廣曰:「玉清王謂楚雲係雲璧人胞妹,諸卿皆為他保奏,卿獨不贊一辭,旁觀袖手。內中根由,諒卿知曉。究竟是否喬裝,卿可據實奏來,不得稍事隱瞞;如有排解周旋之處,朕亦可依卿所奏,準照施行。」李廣聞詔,出班奏曰:「臣啟陛下:臣與楚雲雖結義多年,究竟是否男女,事關重大,臣不敢妄斷,故此不敢出班,伏乞陛下聖鑒詳察。如果察得楚雲實在喬裝,懇求陛下念彼功勞,赦彼欺君之罪,則臣幸甚!楚雲幸甚!」武宗聞李廣所奏,如此依違兩可,暗自沉吟。若照李廣所奏,楚雲必係女子,他不便明白說出。武宗雖含著這個意見,猜詳不定。那些眾同盟弟兄,皆怒視李廣,楚雲更怒且恨。李廣雖明知眾人恨他,只作不知。忽聞武宗曰:「李卿且退,楚卿勿庸強辯,即派范相切問雲璧人,是否伊之胞妹?有無別項原委?著於三日後切實明白具奏,毋得稍事隱瞞。如果係喬裝改扮,俟覆奏之後,朕自有調處之法。」范相只得領旨。武宗退朝,各官朝散。眾同盟自有一番議論,且不必表。
  再言楚雲回至府中,萬種愁腸,解脫不開,因愁生悶,因悶生急,這愁悶之象現於形色。遂走進上房,請太王妃安。這楚太王妃見他滿面愁容,不覺吃了一驚,疑他得了病症,隨急問之。楚雲又說不出口,因此更加急燥。就此一急,不覺吐出一口鮮紅。楚太王妃一見,吃驚非小,只嚇得錢氏王妃手足無措,方近前相問,楚雲已昏過去。大家皆是手忙腳亂,有去熬參湯的,有去泡茶的,亂了一回。將些參湯飲了下去,方甦醒過來。楚太王妃便命人去延醫診治,楚雲阻曰:「孩兒因一時煩燥,並無妨礙,只須靜養數日,便可好了。」楚太王妃聞言有理。只可令媳婦好生照應,暫且不表。
  再言玉清王回轉外宮,暗暗思想:「楚雲分明是一女子,被他一片花言巧語,將皇兄說得半信半疑,命范其鸞三日後據實覆奏。孤想范其鸞是他娘舅,豈有不護他之理?這件事還是不成。」想來想去,毫無主意。心想:「何不如此如此,去求母后一番。」想定主意,即便入宮。恰好武宗也在內宮,與太后正談此事,忽見玉清王進來。玉清王對太后參見已畢,正要啟奏,忽見太后問道:「皇兒,你說楚雲是女子喬裝,皇兒何以知道呢?」玉清王見問,便將隔窗竊聽的話奏了一遍。太后道:「據此說來,大概無甚不確了。現在楚雲堅不承認卻又如何是好?」玉清王奏曰:「此事雖承陛下面飭范其鸞三日復奏,臣兒想來,范其鸞是楚雲的娘舅,豈有不偏護之理?那時還是枉然。臣兒之意,莫若求母后即召雲、楚兩位太妃進宮,母后親自究問,必得其中詳細。請母后俯准臣兒所奏。」太后聞奏,也覺得有理,武宗一旁聞奏,也覺甚好。太后向武宗曰:「哀家據王兒所奏,依此而行甚好。不知君家之意如何?」武宗曰:「臣兒焉不遵母后之命。」玉清王暗喜,太后命內監傳懿旨,去召雲、楚二太妃入宮。內監分路去召,武宗回宮,玉清王退出不表。
  再言范相領聖旨未回府第,徑往雲府而去,尚未到上房,璧人已迎出。范相執璧人之手問曰:「賢甥身有何病,竟告病假?莫非其中有假否?」璧人見娘舅如此動問,心料著朝中八九分。因問舅父:「今日朝中尚有何奇事否?」范相見問,料定璧人知曉此事,因曰:「我因此事而來,想你母子必知其中詳細,你可實對我言。我現奉欽命,限三日後與賢甥一同據實覆奏。我想在先已抱欺君之罪,此時若再不據實覆奏,這欺君之罪更大了。」璧人曰:「此事原是有的,玉清王並非誣奏。舅父且同甥母商量,應是如何奏法,想一善策方好。」言畢,甥舅一同走進上房。范相向雲太夫人口呼:「賢妹,吾未料楚雲即是顰娘改扮的,天下竟有女子位冠封王,今古罕有。」雲太夫人聞言,驚疑不已,因問曰:「吾兄此言從何處得來?果是顰兒,實慰我心了。」范相曰:「妹子竟作不知?」遂將玉清王所奏各節言了一遍。雲太夫人聞言,心知隱瞞不住,便將脫靴一節述了一遍。因道:「此事如何是好?吾兄三日後覆奏,無論實與不實,皆有欺君之罪,這不枉送了顰兒之命?」范相曰:「吾妹放心,只要據實奏明,愚兄自有保奏。就此我曾經為媒,自幼聘於李廣。聖上必想他二人功高,斷不加罪。而玉清王雖挾親王之貴,亦礙著君奪臣妻,聖上亦斷不能如其所願。」雲太夫人曰:「吾兄所言雖然合理,曾奈李廣已娶有正室,且生子矣。若將顰兒匹配與他,豈不是成了側室?不但顰兒不悅,愚妹也不肯與他為側室,究竟不甚妥當。」范相曰:「吾妹此言乃係女流之見。顰兒既現女裝,斷無再適他人之理,也斷無不嫁之理,且斷無任他自主之理。愚兄自有主意,須教他面面相好便了。」畢竟范相有何主意?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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